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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作者:由 盛大林 發表于 舞蹈時間:2022-11-20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本文發表於《湖北工程學院學報》2020年第4期,引用或轉載請註明出處,並以正式發表的文字為準。)

崔顥《黃鶴樓》異文考辨及當代論說指謬

盛大林

(北京大學 新媒體研究院,北京 100871)

摘要

:崔顥的《黃鶴樓》是最經典的唐詩之一。由於歷史的原因,該詩存在很多異文。除了久經爭議的“乘白雲”與“乘黃鶴”,其他異文則未引起應有的重視。而且,此前各種文獻關於《黃鶴樓》的異文既不全面、也不集中。對此,本文進行了大量的考證,既有了新的發現,也作了深入的辨析,比如宋太宗御書碑刻中的“日暮江山何處在”、《詩韻析》中的“極目鄉關何處是”未見前人提及,而《武昌府志勝》中的“晴川歷歷漢陽渡”亦鮮為人知。另外,本文還點校了前人論述中的諸多訛誤。

關鍵詞

:大資料 崔顥 黃鶴樓 異文 乘白雲 漢陽渡 日暮江山

昔人已乘白雲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渡,春草青青鸚鵡洲。

日暮江山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顥的這首《黃鶴樓》,被宋人嚴滄浪推為“七律第一”。在幾年前出版的《唐詩排行榜》中,該詩甚至在所有唐詩中高居第一[1]。雖然爭議難免,說它是最好的唐詩“之一”肯定沒有問題。由於流傳甚廣,國人對這首詩都非常熟悉,甚至倒背如流,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也是異文最多的唐詩之一。1000多年來,歷代刊印的各種選本中,《黃鶴樓》詩出現了很多異文。彙總起來,存在異文的字至少有12個,甚至一個字的異文就多達5種。它們是:“乘白雲”與“乘黃鶴”、“此地”與“茲地”、“空餘”與“唯餘”“空留”“空遺”“空作”、“千載”與“千里”、“空悠悠”與“終悠悠”、“漢陽渡”與“漢陽樹”“漢陽戍”、“春草”與“芳草”、“青青”與“萋萋”“悽悽”、“日暮”與“極目”、“江山”與“鄉關”“家山”、“何處是”與“何處似”“何處在”、“煙波”與“煙花”等等。另外,該詩題止和作者名字也有異文,詩題除《黃鶴樓》外,還有《題黃鶴樓》《登黃鶴樓》《題武昌黃鶴樓》等,而“崔顥”也有寫作“崔灝”。

本次考證及研究,筆者共檢索到了49種收錄或引用了《黃鶴樓》全詩的詩選、詩話、筆記、評校、紀事或小說,共51個版本(其中2部為一書兩本)。按照原著成書時間劃分,唐代5種、宋(金)代15種、元代2種、明代14種、清代13種。這些著作大都為明清古籍的影印本,其中包括敦煌寫本原件照片、宋太宗御書碑刻拓片,以及日本和朝鮮出版的選本。為了對照閱讀的方便,筆者把這些書中《黃鶴樓》詩的所有異文匯於一份表格(附於文後),所有異文的出處也都注於表格之內,正文中的異文引用不再註明出處。

一、“乘白雲”與“乘黃鶴”

這是《黃鶴樓》中與詩意關係最大、也是爭議最多的一處異文。幾百年來,很多詩論大家都參與過“白雲黃鶴”之爭。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敦煌伯3619號卷子

敦煌寫本、《國秀集》、宋太宗御書等34個版本為“白雲”,《唐百家詩選》《選批唐才子詩》等12個版本為“黃鶴”,《唐詩鼓吹》《全唐詩》等5個版本為“白雲,一作黃鶴”。以時間劃分,唐代的6個版本皆為“白雲”,宋代16個版本中有13個為“白雲”或以“白雲”為正,元代2個版本全部為“白雲”,明代14個版本中有12個為“白雲”或以“白雲”為正,清代13個版本中有6個版本為“白雲”或以“白雲”為正。可以看出,唐代全是“白雲”的天下,宋元明代“白雲”仍是絕對主流,清代發生轉折,“黃鶴”後來居上。

在檢索到的文獻中,“黃鶴”最早出現於王安石編選的《唐百家詩選》。清代之所以逆轉,主要是因為金聖嘆否定“白雲”而力主“黃鶴”。他在《選批唐才子詩》中對《黃鶴樓》詩發表了1000多字的評論,其中第一段就是關於“白雲”和“黃鶴”的——

此即千載喧傳所云《黃鶴樓》詩也。有本乃作“昔人已乘白雲去”,大謬。不知此詩正以浩浩大筆連寫三“黃鶴”字為奇耳。且使昔人若乘白雲,剛此樓何故乃名黃鶴?此亦理之最淺顯者。至於四之忽陪白雲,正妙於有意無意、有謂無謂。若起手未寫黃鶴,先已寫一“白雲”,則是“黃鶴”“白雲”,兩兩對峙,“黃鶴”固是樓名,“白雲”出於何典耶?且白雲既是昔人乘去,而至今尚見悠悠,世則豈有千載白雲耶?不足是當一噱已。

在此之後,沈德潛的《唐詩別裁》和蘅塘退士的《唐詩三百首》都選擇了“黃鶴”,紀曉嵐也在《瀛奎律髓刊誤》中幫腔。由於《唐詩三百首》流傳太廣,“黃鶴”開始大行於世。

可能是因為金聖嘆、沈德潛、紀曉嵐等人聲名顯赫,清代300餘年裡,只有附和之聲,無人提出異議,至少筆者沒有看到這方面的文獻。直到當代才有人站出來質疑。施蟄存在《黃鶴樓與鳳凰臺》一文中,對金聖嘆的那段評論進行了全面批駁。施文認為,所謂“有意無意,有謂無謂”是“故弄玄虛”,“白雲既是昔人乘去,而至今尚見悠悠,世則豈有千載白雲耶?”此語則“近於無賴”。施蟄存認為,“此詩原作,必是‘白雲’。”第一、二聯均以“白雲”“黃鶴”形成“對舉”。[2]黃永武也從敦煌寫本出發,全面駁斥了金聖嘆的論點。黃認為,“金氏強詞奪理”,“待敦煌本出現,才更確信唐人原本如此。”[3]此外,羅漫[4]、胡可先[5]、張明華[6]等人也都曾發表論文,認為金聖嘆等人的說法站不住腳,首句為“白雲”確定無疑。

筆者認為,金聖嘆的評論聽起來氣勢如虹,實際上每一句都經不起推敲。首句為“白雲”,不僅事理邏輯上沒有問題,而且雙雙對舉、兩兩呼應。而敦煌寫本等所有唐代的版本,又是最有證明力的。“且使昔人若乘白雲,剛此樓何故乃名黃鶴?”這確實是一個“淺顯”的問題,因為在各種關於“駕鶴之賓”的傳說中,儘管仙人的名字眾說不一,但都是從黃鶴樓上“駕鶴乘雲”而去的,也就是說,“乘白雲”包含“乘黃鶴”,或者說“雲中有鶴”。再者,黃鶴樓之名所出,亦非只源於“駕鶴之賓”,還有“因山而名”之說。通讀金氏關於《黃鶴樓》詩的千字評論,就會發現他的論證都是以“《鳳凰臺》模仿《黃鶴樓》”為邏輯前提——因為擬作為“鳳凰三疊”,所以原作必是“黃鶴三疊”,這也是很多人認定“乘黃鶴”的理由。但透過深入考證,筆者相信所謂“李白擱筆”及後來“擬《鳳凰臺》以較勝負”都只是後人的附會,以訛傳訛,積非成是。

另外,就格律論,也應該是“白雲”。平起七律首句的格律為“□平□仄□平韻”,第六字須為平聲。“雲”合律,“鶴”不合。

關於“白雲黃鶴”,筆者專門撰寫過一篇題為《昔人已乘的定是“白雲”而非“黃鶴”》的論文,發表在2020年第7期《渭南師範學院學報》上,本文從略。

二、“漢陽樹”與“漢陽渡”“ 漢陽戍”

“樹”“戍”“渡”,此處異文出現的機率極低。各種專著或論文中,鮮有關於此字的異文註釋。自唐以來,幾乎所有的版本都是“漢陽樹”。這一版本的正確性,似乎無可置疑。但印象中,最初看到“漢陽樹”的時候,筆者的心中就曾泛起一個小小的疑問:“漢陽樹”是一種什麼樹?它和“武昌魚”一樣,是地方特產物種嗎?因為筆者知道“鸚鵡洲”是江上的一個沙洲,與之對仗的也應該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詞語。後來才知道,“漢陽樹”並非一個樹種,只是泛指漢陽的樹木。但總覺得美中有些不足,或者說美感打了折扣。這種感覺,並非筆者獨有。後來發現,前人對此早有微詞。徐(火+勃)(1563—1639)就曾表示:“唐人律格甚嚴,‘漢陽樹’對‘鸚鵡洲’……謂之歌體則自然,謂之律體則遷就矣。”[7]方慎庵(1893—1962)更不客氣:“六之‘鸚鵡洲’乃見成語,‘漢陽樹’則扭捏成對耳。”[8]雖然有人辯護說,當時格律尚未成熟,半律半古亦屬正常,甚至有人說《黃鶴樓》妙就妙在“不為律縛”,但還是給人以不完美之感。

《全唐詩》中,“漢陽樹”下有小注:“樹,一作戍。”錢九韶(1731—1796)《中州詩鈔》也是小注:“樹,一作戍”。南宋高僧釋普濟(生卒年不詳)編撰的《五燈會元》引用了《黃鶴樓》的兩句:“晴川歷歷漢陽戍,芳草萋萋鸚鵡洲。”[9]筆者未能找到以“戍”為正選的全詩。據《讀史方輿紀要》載:“黃鵠山,一名黃鶴山……偽漢兵屯戍於此。”[10]但遍翻古籍,筆者在有關武昌的文獻中沒有找到“漢陽戍”,卻在四川的史志中發現了這個名詞。《讀史方輿紀要》之“成都府”載:“梁置席郡,後改為縣,西魏訛席為籍也。一名漢陽戍。唐永徽四年復置籍縣,屬陵州。”[11]《舊唐書》之“劍南道”載:“梁席郡,一名漢陽戍。永徽四年,分貴平置。”[12]《大清一統志》也引用了這一說法。[13]就格律而言,“漢陽戍”與“鸚鵡洲”對仗未嘗不可,但如果“漢陽戍”不是一個約定俗成的地名,與“鸚鵡洲”的對仗就不工。就格局來說,“漢陽戍”也偏小。站在高高的黃鶴樓上,視野開闊,放眼望去,不應該只關注一個戍堡。因此,“漢陽戍”不可取。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武昌府志勝》中為“晴川歷歷漢陽渡”

中華書局版《太平寰宇記》在《黃鶴樓》詩後的註釋中提到:“‘樹’,萬本、庫本同,宋版作‘渡’。”不知此所謂“宋版”具體指哪些著作。筆者在各種古籍中苦苦尋覓,只找到了一個出處,那就是曹學佺(1574—1647)編纂的《大明一統名勝志·武昌府志勝》。該文獻中的《黃鶴樓》第五句即為“晴川歷歷漢陽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依然小激動。記得第一次看到“渡”的時候,眼前就曾一亮,因為馬上就感覺這個字比“樹”字貼切。筆者在武漢大學就讀時,曾多次搭乘黃鶴樓下的輪渡。即使是在武漢長江大橋建成開通多年之後,那個渡口依然存在。《湖廣通志》載:“漢陽渡,在縣西,舊用民渡,江闊水險,輕舠遇風多危。明萬曆間,佈政陳瑞置巨艘八隻,將江夏縣歲編操船水手十二名,改募渡夫領之,今仍復民渡。”[14]唐詩中經常可以見到“漢陽渡”的身影,比如李白《贈漢陽輔錄事》中有“鸚鵡洲橫漢陽渡,水引寒煙沒江樹。”元稹《所思》中有“只應長在漢陽渡,化作鴛鴦一隻飛。”溫庭筠《送人東遊》中有“高風漢陽渡,初日郢門山。”王貞白有首詩的題目就叫《曉泊漢陽渡》。而唐之後的詩詞中,“漢陽渡”也時有所見。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是,除了《黃鶴樓》,筆者未能在其他唐詩中找到“漢陽樹”。雖然宋代以後的詩詞中,“漢陽樹”也曾多次出現,但這些很可能源自《黃鶴樓》。

“漢陽渡”之於“鸚鵡洲”,不僅對仗工整,而且更加符合詩句的情境。“昔人已乘白雲去”“白雲千載空悠悠”,這是何等的氣勢!登高望遠,晴川歷歷,這又是多麼遼闊的視野!此情此境,自應拿出睥睨天下的氣勢,入眼入心的當為恢弘博大的事物。顯而易見,“漢陽渡”符合這樣的條件,“漢陽樹”則顯得微不足道。上文說“漢陽戍”的格局偏小,而“漢陽樹”的格局更小。武昌山頂上的黃鶴樓與長江對岸的漢陽並不算近,儘管晴空萬里,也看不清那裡的樹木。試想一下:那一種心遊萬仞的情緒,那一雙極目蒼穹的眼睛,最終的視線卻落到了“樹”上,是不是有些一洩千里的感覺?

既然“漢陽渡”這麼合適,為什麼早期的版本中見不到呢?對此,筆者也很困惑不解。或許是後人傳抄刊刻訛誤,抑或是有人故意改動的。

三、“鄉關”與“家山”“江山”

此處異文,“鄉關”絕對是主流。包括6個唐版在內的46個版本均為“鄉關”。“家山”有4個版本,它們是:曾慥(南宋人,生卒年不詳)編輯的《類說》、胡仔(1110—1170)纂集的《苕溪漁隱叢話》、何汶(1196年進士)著作的《竹莊詩話》、南龍翼(1628—1692)編輯的《箕雅》,其中前3種都是轉自李畋(北宋人,生卒年不詳)的《該聞錄》,實際上是一個出處。南龍翼是朝鮮人,《箕雅》是在朝鮮刊印的。而“江山”僅見於宋太宗御書《黃鶴樓》詩。這一處異文是筆者在瀏覽書法碑帖時偶然發現的,此前未在任何關於《黃鶴樓》的著作或論文中見到過。

《輿地紀勝》載:“太宗御書崔顥黃鶴樓詩石刻在州治”[15]。《大明一統名勝志·武昌府志勝》亦載:“黃鶴樓詩,宋太宗御書刻在州治。”但此碑在今之武昌已無跡可尋。明晉莊王世子朱奇源有“愛書之癖”,多方蒐羅歷代名家法書並匯成《寶賢堂集古法帖》,其中包括宋太宗御書《黃鶴樓》。為傳後世,擇優刻石,今存於太原永祚寺碑廊。“日暮江山何處在”,碑文非常清晰。與敦煌的卷子一樣,法書及碑刻都不可能為後人竄改。宋太宗趙光義(939—997)距崔顥只有二百年左右的時間。宋代關於《黃鶴樓》詩的史料,此碑可能是最早、亦最可靠的。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宋太宗御書《黃鶴樓》碑刻(下半部分)中為“日暮江山”

“家山”與“鄉關”基本同義,都是“家鄉”的意思。在古詩詞中,“家山”並不罕見。羅隱(833—910)《秋夜寄進士顧榮》和《東歸途中作》中分別有“家山夢後帆千尺,塵土搔來發一簪。”“老知風月終堪恨,貧覺家山不易歸。”趙佶(1082—1135)《在北題壁》中有“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天南無雁飛。”黃機(1612—1686)《六州歌頭·百年忠憤》中有“望家山何在,袞袞已鞶纓。”筆者的感覺,“鄉關”較為文雅,“家山”較為親切,就文字論,難分優劣。

但,“江山”完全不同。這個詞不僅改變了句意及詩意,甚至影響了全詩的格局。當從碑帖上看到此處異文的時候,筆者也是眼前一亮,那種感覺比看到“漢陽渡”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什麼?因為此前讀過的很多詩論,雖然大都對《黃鶴樓》大加讚賞,但也有不少人提到了質疑,這些非議主要就集中在最後兩句上,而“江山”二字恰恰回答了這些問題。

“李白擬《金陵鳳凰臺》與《黃鶴樓》較勝負”,是詩壇永恆的話題。唐詩選本及歷代詩論,在《黃鶴樓》或《金陵鳳凰臺》的後面都會轉載或新增關於這個話題的評論。主流的觀點當然是《金陵鳳凰臺》不及《黃鶴樓》,但也有不同的意見。比如瞿佑(1347—1433)就認為《黃鶴樓》的結尾不如《金陵鳳凰臺》,他在《歸田詩話》中說“愛君憂國之意,遠過鄉關之念,善佔地步矣。”[16]於詩於文,題材和旨歸都非常重要。“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與“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相比,格局確實小了很多。與起句“昔人已乘白雲去”的磅礴氣勢相比,尾句的“鄉關何處”“使人愁”也顯得小家子氣。筆者也一直覺得,《黃鶴樓》整體上“虎頭蛇尾”。

施蟄存認為,從思想內容、句法章法來看,《金陵鳳凰臺》都勝過《黃鶴樓》。他在另一篇文章中專門分析比較了兩詩的結尾。茲錄一段——

最後兩句,二詩同以感慨作結,且同押“愁”字。崔顥是對“江上煙波”而愁念“鄉關何處”,李白所愁者是為了“浮雲蔽日”以至“長安不見”。崔顥所擔心的是一身一己的歸宿,李白所擔心的是小人道長,賢者不得其位。可見崔顥登高望遠之際,情緒遠不如李白之積極也。再說這兩句與上下文的關係,也是崔不如李。試問“晴川歷歷,芳草萋萋”與“鄉關何處是”有何交代?唐仲言解釋道:“漢陽之樹,遍於晴川,鸚鵡之洲,盡為芳草;古人於此作賦者亦安在耶?悵望之極,因思鄉關,而江上之煙波,空使我觸目而生愁也。”奇怪得很,正在懷古,忽然想起家鄉,這一思想過程,很不自然,豈非顯然是解釋得非常彆扭?不是唐仲言解釋得彆扭,實在是作者做得彆扭。也不是作者做得彆扭,而是作者的思想在此處本來是很彆扭也。[17]

“奇怪得很”“很不自然”“非常彆扭”,施的這些說法,筆者深有同感。在那個皇帝帶頭崇尚道教的時代,來到黃鶴樓這樣一個道教勝地,聯想起那麼神奇變幻的飛昇成仙的傳說,思考人生或心馳神遊應是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入世還是避世?廟堂還是江湖?思鄉當然也是一種正常的情感,但通常是在寂靜、獨處、失意等時候,而登臨黃鶴樓之於思鄉,既不是合適的時間,也不是合適的地點。

清代小說《野叟曝言》,就是以《黃鶴樓》詩開篇的。小說作者夏敬渠(1705—1787)借一位道學先生之口對《黃鶴樓》做了一大段另類的解讀,其重點也是在最後兩句上,而且也對“鄉關何處”之愁提出了質疑:“且入仙人之境,覽仙人之跡,當脫卻俗念,屏去塵緣,如何反切念鄉關,且鄉關不見而至於愁也?愁字,俗極,笨極;愁在鄉關,更俗,更笨!”他認為“這詩妙處全在結末二句;從來解詩者,偏將此二句解錯,所以意味索然!”世人對前幾句的解讀也都不對。應該如何理解呢?道學先生曰:“此詩之意,是言神仙之事,子虛烏有,全不可信也。”“痴人學仙,拋去鄉關,往往老死不返;即如‘此地空餘黃鶴樓’,而昔人竟永去無歸”,所以,“我當急返鄉關,一見父母妻子,無使我哀昔人,後人復哀我也!故合二句曰: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聽起來,情理邏輯似乎順了一些,思鄉好像不那麼“突然”了。但問題在於,前幾句是在講仙道虛無嗎?相信大多數人都不會同意。細思之,道學先生的“高論”還是有些擰巴。須知,“痴人學仙”,並非只是“拋去鄉關”,很多人連功名富貴都拋卻了,甚至皇帝都不好好做了——唐玄宗就因痴迷於昇仙之術而至朝政荒廢。即使不想學仙,也不必“急返鄉關”——像李白那樣心繫於長安,汲汲於功名,建功立業,升官發財,然後衣錦還鄉,甚至“威加海內兮歸故鄉”,不是更好嗎?所以,道學先生的闡釋依然解不開“很不自然”這個結。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江山”卻讓這個問題迎刃而解。“日暮江山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好河山已看不清。從“晴川歷歷”“春草青青”,到暮靄沉沉、煙波千里,色調由明及暗,情緒自高而低,這樣的過程自然而然,毫無違和彆扭之感。而“江山”二字亦含“心懷天下”之意,格局上也沒有頭重腳輕之嫌。

當然,如果以“江山”取代“鄉關”,最後兩句的第三個字均為“江”,字既有重疊,位置也一樣。就格律而論,這是個瑕疵。“江山”之所以鮮見,或許就與此有關。不過,《黃鶴樓》本來就是一首不忌疊字的詩,除“白雲”“黃鶴”之外,“去”和“空”也出現了兩次。如果說兩“雲”兩“鶴”雙雙對舉,那麼“去”和“空”也是前後呼應的。既然如此,兩“江”相對,又有何妨?

四、其他幾處異文簡析

“茲地”與“此地”。敦煌寫本和《國秀集》《文苑英華》為“茲地”,《全唐詩》《中州詩鈔》為小注“此,一作茲。”其餘47種版本均為“此地”。這裡的“茲”和“此”,意思完全一樣,但聲調不同。“茲”為平聲,“此”為仄聲。平起七律第二句的首字應該為仄聲,“此”字合律。

“空餘”與“唯餘”“空留”“空遺”“空作”。51個版本中,44個版本為“空餘”。“唯”僅見於敦煌寫本。《全唐詩》和《中州詩鈔》為“餘,一作留”。中華書局版《太平寰宇記》註釋稱“餘,宋版、萬本、庫本作‘留’”。《文苑英華》《四遊記全傳》為“空遺”。述古堂景宋鈔本《才調集》中為“空作”,但文淵閣四庫寫本《才調集》中為“空餘”。“遺”和“留”的意思相同,但“遺留”下來的通常是自己的東西,但黃鶴樓並不為“昔人”所有,所以“空遺”和“空留”首先應該排除。“唯餘”和“空餘”都可以接受,因後文有一個“空”字,如果忌疊的話,應該捨棄“空餘”,但本詩疊字多有,兩“空”呼應或許更符合崔顥原意。令人費解的是“空作”。《又玄集》和文淵閣四庫寫本版《才調集》的詩題下面均注有“黃鶴乃人名也”,似指黃鶴樓因人而名,而“昔人”可能即為“黃鶴”,果如此,“空作”倒是非常貼切——此樓因“黃鶴”這個人而名,而這個昔人卻一去不返,“黃鶴樓”裡無“黃鶴”,豈不就是“空”作嗎?所以,“空作”與“黃鶴乃人名也”在邏輯上是相通的。但奇怪的是,注有“黃鶴乃人名也”的《又玄集》和文淵閣四庫寫本版《才調集》均為“空餘”,而為“空作”的述古堂景宋鈔本《才調集》的詩題下面反而沒有小注。綜合各種因素,還是“空餘”比較合適。

“千載”與“千里”。“千里”僅見於《國秀集》,其他50個版本均為“千載”。一個是時間概念,一個空間概念。那些仙人的傳說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用“千載”是合適的。而用“千里”來描述“白雲”卻不太合適,也非常罕見。唯一的 “千里”,應該是訛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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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韻析》中為“終悠悠”“極目鄉關”

“空悠悠”與“終悠悠”。51個版本中,只有汪烜(1692—1759)著《詩韻析》為“終悠悠”。這裡的“悠悠”,或有“悠閒自在”之意,如“閒雲潭影日悠悠”(王勃《滕王閣序》句);或為“久遠遼闊”之意,如“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句)。“白雲千載空悠悠”,可以理解為“白雲很久以來就這樣悠閒的空著”,也可以理解為“時間久遠,天空廣闊,白雲就這樣白白地空著,無人再乘。”“終悠悠”,解釋為“始終悠閒著”,似乎也說得通。但“空”字有空靈感,符合白雲的特性;而“終”字比較凝重,與詩的調性不合。而且,“終悠悠”這個版本實在太孤了,未知源於何處。

“春草”與“芳草”。敦煌寫本和宋太宗御書等16種版本為“春草”,《類說》《三體唐詩》等31種版本為“芳草”,《唐詩所》《唐詩紀》等4種版本為“春,一作芳”。從數量上講,“芳草”佔優;但“春草”大都是早期的選本,包括唐代的全部6個版本。“春草”一定是“芳草”,“芳草”未必是“春草”。草是否“芳”,遠處樓上之人既看不清也感覺不到,但陽春時節的草自然是“春草”。《鸚鵡洲》被認為模仿《黃鶴樓》,李詩“芳洲之樹何青青”句中有一個“芳”字——“芳草萋萋”的“鸚鵡洲”不就是“芳洲”嗎?按照“黃鶴”派的邏輯,既然《鸚鵡洲》用的是“芳”,那麼《黃鶴樓》也應是“芳”。在筆者查閱到的文獻中,“芳草”和“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故事最早都是出現在李畋的《該聞錄》中,因此,可能就是在北宋時期,“春草”被改成了“芳草”。

“青青”“萋萋”“悽悽”。敦煌寫本和《國秀集》等5個版本為“青青”,《河嶽英靈集》《又玄集》等34種版本為“萋萋”,《唐詩紀事》《類說》等10個版本為“悽悽”,《全唐詩》《中州詩鈔》為“萋萋,一作青青”。“萋萋”和“悽悽”可以通用,均可解釋為“草木繁盛的樣子”,比如《詩·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但“萋萋”和“悽悽”又都含有悲傷、寒涼、不寧等義。《詩經·鄭風》:“風雨悽悽,雞鳴喈喈。”其中的“悽悽”就是天氣不好的意思,這與前句的“晴川”顯然不合。而“青青”的涵義比較單純,“春草青青”,生機盎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歧義,加之早期文獻眾本一詞,“青青”應該是正選。

“日暮”與“極目”。與“終悠悠”一樣,“極目”也僅見於《詩韻析》。施蟄存等人認為,《黃鶴樓》最後兩句突然轉為思鄉“很不自然”,但有了“極目”二字就自然多了。登臨高樓,極目遠眺,很容易產生望到家鄉的念頭或鄉關何處的疑問,但“煙波江上”、“故鄉渺邈”,當然看不到,所以“使人愁”。另外,從“晴川”到“日暮”的時間也不短,崔顥會在樓上待那麼長時間嗎?有感而發,吟詩作賦,思緒的時間跨度也不宜太長。從這個角度說,“極目”也比“日暮”更合理。但這些理由,並不足以推翻其他所有的版本。此處異文不可能是“魯魚豕亥”之類的手誤,很可能是故意的改動。無論改得好不好,都是不可取的。

“何處是”“何處似”“何處在”。《國秀集》《又玄集》等39個選本為“何處是”,敦煌寫本、《河嶽英靈集》、宋太宗御書等6個版本為“何處在”(敦煌寫本的“處”字脫),《全唐詩》《唐詩所》等5個版本為“是,一作在”。《唐詩解頤》為“何處似”,另外《趙柏巖詩集校注》中註釋引用的《黃鶴樓》詩中亦為“何處似”[18]。3個版本的意思幾無區別,“是”“似”“在”也同為仄聲,很難說哪個更合適,不妨從眾。

“煙花”與“煙波”。“煙花”只出現在敦煌寫本上,其他所有的版本均為“煙波”。手寫的“煙花”應該是筆誤。黃永武認為應該是“煙花”,理由是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下惟揚》中有“煙花三月下揚州”之句[19]。黃認為,“‘煙花’顯然是從崔顥詩中學來的”,彷彿李白就是“鸚鵡版”的崔顥,亦步亦趨,只會學舌,又彷彿“煙花”是崔顥首創的,前人都沒有用過,殊不知隋代江總《秋日侍宴婁苑湖應詔》就有過“霧開樓闕近,日迥煙波長”的句子,可能還有更早的用例。另外,“煙波”的後面是“江上”。“煙波浩淼”“千里煙波”都是描寫水上的景象。既在“江上”,當為“煙波”,怎麼會是“煙花”呢?在黃的文章中,敦煌寫本的每個字都是對的,一切都要以敦煌本為準——唯敦煌是從,也有些過了。

詩題的異文,似無關緊要,姑且略過。作者姓名中的“顥”與“灝”可以通用,也不多說。

五、此前有關專著或論文中的訛誤

關於《黃鶴樓》的異文,此前已有不少專著或論文。這些專著或論文都有一定的價值,前文已多有引用,但其中事實性的訛誤也很多。作為考據類學術論文,在糾正別人的同時,自己卻出現很多錯誤,這是不能容忍的。為了避免以訛傳訛,筆者認為必須指出來。當然,這些訛誤只是筆者發現並確認的,可能還有遺漏。

施蟄存的《黃鶴樓與鳳凰臺》,論證有力,分析全面,是一篇很有價值的文章。但文中說“元代的另一個選集《唐詩鼓吹》卻開始改為‘黃鶴’了。”並認為“似乎在金元之間,有人把‘白雲’改作‘黃鶴’。”這個說法很不準確。筆者檢索到了《唐詩鼓吹》的4種古籍版本,其中《唐詩鼓吹》文淵閣四庫寫本為“白雲”,《唐詩鼓吹箋註》郝天挺注元刻本和《唐詩鼓吹》清初錢謙益刻本均為“白雲,一作黃鶴。”只有《新刊唐詩鼓吹註解大全》明萬曆二十年鄭雲齋刊本為“黃鶴”。事實上,直接改為“黃鶴”的有更早的文獻,如宋代的《唐百家詩選》。施文中還說,“‘春草萋萋’,唐宋許多選本均同,只有《國秀集》作‘春草青青’。從《唐詩鼓吹》開始,所有的版本都改作‘芳草萋萋’了。可見這個字也是金元時代人所改。”實際上,關於這四個字,唐宋時期就已經很亂,除了“春草萋萋”之外,“春草悽悽”和“芳草萋萋”也都不少。作“春草青青”的版本除《國秀集》之外,還有敦煌寫本、《文苑英華》和《唐文粹》。《唐詩鼓吹》之後,也絕非所有的版本改成了“芳草萋萋”,《唐五十家詩集》《全唐詩》等十幾種選本都還是“春草萋萋”或“春草悽悽”,甚至清代都還有“春草青青”的版本,比如《中州詩鈔》。

黃永武《敦煌伯三六一九號卷子中四十一首唐詩的價值》一文中也說“宋代以前的書還沒有乘黃鶴的說法”,“直接改成乘黃鶴的可能是清初順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選批《唐才子詩》的金聖嘆。”這顯然也是錯誤的。關於“空悠悠”,黃文說“《河嶽英靈集》‘空’作‘共’,餘各本同敦煌本。”經核查,四部叢刊景印明刻本《河嶽英靈集》和上海古籍社的重排本均為“空”,其餘各本也沒有見到“共”,而《詩韻析》中該字卻為“終”。關於“春草”和“芳草”,黃文說“宋代以前均作‘春’”這句話表達不清晰,若包括宋代,則大錯特錯,因為宋代版本已經大都是“芳”了。關於“何處是”,黃稱“各本‘在’並作‘是’,唯《唐詩紀》之三十一,在是下注‘一作在’,是今存尚有與敦煌本同者”。實際上,除敦煌寫本外,把“在”作為正選而非異文的至少有4個版本,包括宋太宗御書、《河嶽英靈集》等。該文多次提到《河嶽英靈集》,竟未發現此本中的“何處在”。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景宋明刊本《河嶽英靈集》中為“空悠悠”“何處在”

胡可先《唐詩經典名篇的多元解讀——以崔顥<黃鶴樓>為例》中的錯誤更多。“從唐至元不見有作‘黃鶴’者”,這比施蟄存和黃永武錯得更離譜。實際上,僅在筆者檢得的這51個版本中,宋代就有3個版本出現了“黃鶴”,即《唐百家詩選》《竹莊詩話》《詩林廣記》(商務本)。關於“春草青青”,胡文說“唐宋的幾個傳世選本及他書引用都作‘春草萋萋’”,大謬!前文已表,不再贅述。該文附後的《黃鶴樓詩異文對照表》稱《河嶽英靈集》中為“共悠悠”(與黃永武訛同),《才調集》中為“何處幾”,《太平寰宇記》中為“此地空留”,這些都是錯誤的!實際上這3處都是最流行的版本,即為“空悠悠”、“何處是”、“此地空餘”。

羅漫的《<黃鶴樓>詩案的千年偏誤及其學術史的警省意義》引用了《文苑英華》《類說》《苕溪漁隱叢話》等17種文獻,並稱這些文獻中的《黃鶴樓》“都作‘昔人已乘白雲去’, 而且沒有異文, 可見《黃鶴樓》詩的原態在宋、金、元、明四朝基本沒有變化。”其實,這17種文獻中的異文很多,比如《文苑英華》中的“茲地空遺黃鶴樓”、《類說》和《苕溪漁隱叢話》中的“日暮家山何處在”都與通行的版本不同。另外,“王安石則是將‘白雲’臆改為‘黃鶴’的始作俑者”“故意幹出偷天換日的勾當”等說法也過於武斷。截至目前,王荊公主編《唐百家詩選》中的“白雲”確實最早,但恐怕尚不能斷定沒有更早的出處,而且也沒有“故意”“臆改”的任何證據。除了作為“靶子”的《選批唐才子詩》和《唐百家詩選》,羅文沒有列舉自宋到明“乘黃鶴”的其他文獻。若是不知道《竹莊詩話》《詩林廣記》等“乘黃鶴”的版本,意味著考據做得不全面;若明知這幾個版本而故意不列舉,那就是學術上的不公正。如果雙方都只列有利於自己的證據,那就成了各說各話,永遠也不可能達成共識。羅在文中批評“黃鶴”派“預設目標”然後只找符合預設目標的證據進而排除不利於預設目標的證據,然而自己卻也有這樣的嫌疑。

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對於考據辨析來說,查證核實是基礎性工作。如果引據有訛,判斷必然錯誤,作者認為應該摒棄的異文沒有消失,還會因為自己的訛誤而產生新的異文。黃永武和胡可先都稱《河嶽英靈集》中為“共悠悠”,可能就是後者轉引前者的結果。本文引以為據的52個版本,筆者都“親自”查到了原始的出處。未能查證的文獻線索,全部捨棄。

五、結語

就《黃鶴樓》異文之爭,潘德輿在《養一齋詩話》中說:“若舍其神氣而求其字句,愈講愈穿鑿,愈摹愈卑俗矣。”[20]然而,離開了“字句”,怎麼談“神氣”?所以,緊接著潘德輿還是在“白雲”和“黃鶴”、“春草”與“芳草”之間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唐詩是中華文化寶庫中最珍貴的遺產之一,而《黃鶴樓》又是唐詩中最優秀的代表作之一。對於這樣的歷史文化遺產,國人理應保持敬畏、悉心呵護。現在通行的,不一定是對的。普羅大眾不必深究文化遺產的淵源,但作為歷史文化領域的從業者,應該用歷史的眼光時刻審視。但凡發現一絲的塵埃,都應該小心翼翼地拂去。筆者對《黃鶴樓》異文的分析判斷未必全對,但若能對讀者有所啟發,就是有價值的。筆者認為,像《黃鶴樓》這樣的經典詩作,每一個字都閃爍著文化和智慧的光芒,每一個字也都要經得起時間的檢驗!

附:崔顥《黃鶴樓》異文一覽表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流行的崔顥《黃鶴樓》是“山寨版”,正版到底是怎樣的?

A Research on the Variants inCui Hao’s Yellow Crane Tower

and a Clarification on theErrors in Current Explanations

Sheng Dalin

(School of New Media, Peking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Abstract:

Cui Hao’s Yellow CraneTower is one of the best classics in Tang poetry。 Due to historical reasons,this poem m contains a lot of variants。 Apart from the long disputable “乘白雲(by cloud)”and “乘黃鶴(byYellow Crane)”, other variants failed to gain attention。Who’s more, there is no comprehensive and focused studyon this issue。 Therefore, this essay undertakes a lot of research and analysisand makes a discovery。 For instance, the line “日暮江山何處在”inthe inscription of Son Taizong’s Calligraphy and “極目鄉關何處是” in 《詩韻析》(Analysis on Poetic Rhyme)have never been mentioned before。 In the meantime, few people everheard of “晴川歷歷漢陽渡” in 《武昌府志勝》。In addition, this essay also criticizes and corrects some errors inpredecessors’ works。

Key words:

big data; Cui Hao; YellowCrane Tower; variants; by cloud; Han Yang Ferry; sunset landscape

參考文獻:

[1]王兆鵬等著:《唐詩排行榜》,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1頁。

[2]施蟄存著:《唐詩百話》,西安: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一冊(共三冊),第191頁。

[3]黃永武著:《敦煌文獻與文學叢考》,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7年3月第1版,第330頁。

[4]羅漫撰:《<黃鶴樓>詩案的千年偏誤及其學術史的警省意義》,武漢: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6期。

[5]胡可先撰:《唐詩經典名篇的多元解讀——以崔顥<黃鶴樓>為例》,太原:《名作欣賞》2014年第4期。

[6]張明華撰:《崔顥<黃鶴樓>詩首句作“昔人已乘白雲去”之辨》,南京:《古典文學知識》2014年第2期。

[7](明)徐(火+勃)撰:《徐氏筆精》,光緒七年版,卷3第16-17頁。

[8](清)劉獻廷撰:《廣陽雜記》,上海:商務印書館民國二十六年(1937)版,卷2第85頁。

[9](宋)普濟編撰:《(續藏經)五燈會元》,民國十四年(1925)上海涵芬樓影印,第四冊,第340頁。

[10](清)顧祖禹撰:《讀史方輿紀要》,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3523頁。

[11](清)顧祖禹撰:《讀史方輿紀要》,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3157頁。

[12](五代)劉昫等撰:《舊唐書》,民國圖書,據清乾隆武英殿本排印,地理志,卷41第504頁。

[13](清)穆彰阿等纂修:《大清一統志》,四庫全書文淵閣藏版影印,卷151(資州)第10頁。

[14](清)邁柱編撰:《湖廣通志》,文淵閣藏版影印,卷13第35頁。

[15](宋)王象之編:《輿地紀勝》,文選樓影宋鈔本,卷67第4頁。

[16] (明)瞿佑:《歸田詩話》,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上卷,第3頁。

[17]施蟄存著:《唐詩百話》,西安: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下冊(共三冊),第227頁。

[18](清)趙炳麟著:《趙柏巖詩集校注》,成都:巴蜀書社2014年版,第69頁。

[19]黃永武撰:《敦煌文獻與文學叢考》,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7年3月第1版,第330頁。該詩之題多作《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20](清)潘德輿撰:《養一齋詩話》,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512頁。

標簽: 黃鶴樓  黃鶴  白雲  漢陽  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