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嘆氣

早晚高峰的8號線，不止一次看到有人打架。

小胖子被揍得滿臉通紅，眼鏡都掉了，還死死拽著小瘦子不讓走，想要找工作人員討個說法。小瘦子害怕遲到，一邊往響起關門警報的車門裡硬擠，一邊打得更兇了。

還有男的打女的，一腳踹出車門，嘴裡大吼著，我弄死你！

還有倆女的互打的，揪著頭髮打。一個人說被踩腳了，一個說地鐵這麼多人你丫心眼怎麼這麼小。倆人一打，擠成狗的地鐵車廂，瞬間以打架者為圓心出現一個真空地帶。

這悲哀的場景，還不是最讓人難過的。

最讓人難過的，是每天的地鐵裡，都會響起嘆氣聲。

矮小的猛點著開心消消樂的姑娘，被擠到頭髮，或者被踩到了腳，總會發出厭煩的嘆氣聲。

謝頂的刷著今日頭條的大哥被擠到了，雖然很少嘆氣，但偶爾也會發出嫌棄的悶哼。

這種嘆息，比打架更讓人難受。

與人生種種艱難相比，擠地鐵本身，並不能算是多大的苦楚。我總覺得，依靠地鐵通勤的人本來就該有這種覺悟：既然去擠了，就擠得硬氣一點，最好紮好頭髮，在玩手機的時候小心點腳，上下車的時候千萬要注意安全，到站了昂首挺胸地刷閘出門，硬肛這嶄新的一天。

不要說早高峰長長的柵欄猶如動物園，不要說摩肩擦踵讓你缺乏個人空間，也不要在這種場合嘆息，因為這就是你此時此地專屬的生活。時過境遷，有可能有別的際遇，但這個早晨，在坐車這件事上，你完全可以對自己兇悍一點。

一個朋友說，當你趕時間，而剛來的這趟地鐵又滿滿當當，貌似再也無法容納你的時候，其實你只要肯用力，還是能擠進去的。

但當你擠進去的時候，有一個嚴重的問題，你必須密切關注：

你一定要用雙手使勁推著車門。

至於原因，朋友解釋說：

只要臉沒貼到玻璃上，你就沒失去尊嚴。

今天下班的地鐵依然很擠，有幾個東北人聊天，其中一個說誰過年不回家可以找他，他能搞到春晚的票。然後是工資誰發了多少，誰已經開始搶票，誰是單身狗，房子、結婚如何頭疼之類的瑣碎。

突然之間，不知何故，大家都沉默了一小會兒。

良久，一個大哥做出了總結陳詞：

所以說，必須激烈地掙錢。

他們一路笑著聊的，這話一出，大家又都笑了，全程都沒有人嘆氣。

真好。

另外，我很喜歡東北大哥捅的這詞兒。

激烈地掙錢不完了嘛。

咱不嘆氣，啊。

首發微信：周白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