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面最痛，默默不語最真

不知你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對我來說，過去這一年，是不太甘心的一年。

2016快結束的時候，我從甲方廠房裡出來坐上出租，立刻滿懷欣喜地給一起勞作了大半年的同事們報喜，協議拿到了，這事兒有譜啊！會議室裡投資人笑容可掬，言無不盡，一個勁地催著開工，合同我精心準備了好幾份。氤氳的煙霧中，氣氛似夢如幻。

電影廠的皮沙發，有大木頭墩子茶海的製片人工作室，極簡風的網際網路公司會議間，年畫貼滿四壁的東北菜館子，堵在車流中的計程車……咖啡喝了又續，牛逼吹了不知多少回，到後來，眼看著好多事情要拔地而起，鬧出動靜。

那時完全沒料到，接下來的2017會如此特別。

怎麼會有這麼快的一年？

乖乖，還沒做啥，春天沒了，橋下的花樹一夜就謝。都沒看見幾雙白腿，大夏天沒了。稀裡糊塗間，暖氣片開始咕嚕嚕地叫，我大吼著這幾個意思，有人告訴我寒冬已至。

我當然知道時間匆匆。可這不是早晨按下鬧鈴的1分鐘，也不是某個有正妹的良宵，這特麼可是正兒八經的一整年啊！何以去的如此之快？最怪異的是，往年雖然也故作傷懷，但跟這次還是有明顯不同：這回，一點不含糊，從精神到肉都切實感受到了，是真快，是真他媽快。

這快得發瘋的一年裡，人難免慌張。

那麼多咖啡，那麼多煙，那麼多次街邊衝著玻璃牆顧影自憐，明明很豐富啊，好多細節啊——

驀然回首，他媽的一瞬之間。

春天看過個文章，說5歲的時候，時間會過得很慢，因為那時一年的記憶，佔了你平生所有記憶的五分之一，加上襁褓中記憶模糊的緣故，這個數字可能更大，一年甚至就像一生一樣長。到了30歲，一年只佔你記憶的三十分之一。推算來說，30歲時，時間的速度變成了5歲時的6倍。

很有道理的說法，不是嗎？然而，即便我接受這個理論，仍然覺得2017還是比任何年份過得都快，即便這種看上去天衣無縫的理論也無法抗衡真實的感受。我相信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快，我覺得這麼瘋的2017，一定有什麼別的原因，只是我還沒有找到。

快，並沒有抵消這一年的喧囂吵鬧，眼前耳邊的話語，句句戳心，史無前例。

枸杞滋養的中年歸於油膩，大火燒出的低端顛沛流離。

1000萬人民幣在北京據說還是活不下去。90後不知何故惹上孽緣，一番佛道痴纏，出家又還俗，謝頂還植髮，折騰了不知多少回。

最近看《沙門空海》，完全沒想到，會被書裡的空海和尚圈粉。空海來到大唐，吃辛辣的中華料理狼吞虎嚥，看到繁華的長安城，感到十分快意。同伴說，和尚找女人也可以嗎？空海說，我是和尚，但也是男人啊。原本只是藉機調戲空海的同伴，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空海和尚要在長安待20年，到的時候，恰逢一批老鄉要回日本，空海前去送別。關於送別的那一段文字，看得我一陣痴迷：

眾人在春野上，春風中騎馬來到此地，皆默默不語。

喧囂匆促，唏噓感嘆，惶恐悚懼，甚至那神奇深奧的大唐，那花去一生苦修的佛法，都是心裡的一念，電光火石，如夢如幻。春風拂面最痛，默默不語最真。

別誤會，這段雖看起來高深，但我並沒有從空海那悟到什麼。

我只是，有點嚮往春天了。

微信“周白之白"發過，無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