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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一會】第一期:天下男兒見我應愧,願恃鐵血為俠女! “鑑湖女俠”--秋瑾

作者:由 對月不語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09-08

滿江紅

秋瑾

小住京華,早又是、中秋佳節。為籬下、黃花開遍,秋容如拭。四面歌殘終破楚,八年風味徒思浙。苦將儂、強派作娥眉,殊未屑!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算平生肝膽,因人常熱。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衫溼!

這首詞作於1903年中秋節,據說是秋瑾與丈夫發生衝突後離家出走,寓居北京阜成外泰順客棧時所作,也是其最被廣為人知的一篇名作。詞中,秋瑾反覆抒情。或借明豔的秋色反襯內心的苦悶,或直抒胸臆說身為女子之不甘,抒婚姻之不滿,嘆知音難遇之遺憾,訴國家危亡之悲哀。再聯絡她就義前沒有任何遺囑,只留下一紙“秋風秋雨愁煞人”的傳說,倍感秋瑾之苦。今天就讓我們走近秋瑾,一窺這個中國近代唯一一位被稱為女俠的女性。

01

光緒元年十月十一日,秋瑾誕生於福建,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的她本該長成大家閨秀般的女子。

但她偏偏不與尋常蛾眉同,有著一顆叛逆的心,一副比男兒烈的肝膽。

少年讀私塾時期秋瑾特別喜歡看雜劇,對如秦良玉一般歷史留名的女英雄推崇備至,留有:肉食朝臣盡素餐,精忠報國乃紅顏。壯哉其女談軍事,鼎足當年花木蘭。這樣的詩句加以讚頌。

後因隨父輾轉看到臺灣、廈門等地富人之時,一路上目睹了沿海各地洋人的胡作非為,更是堅定了她學習武藝,將來打跑紅帽人的念頭。秋瑾先是跟隨表兄掌握了武術的基本功,學會了騎馬、擊劍、跳高、跳遠,隨後又在上海師從上海拳王蔡桂琴,學習了少林拳和劍術,如同武俠小說中所寫行走江湖都得有一個響噹噹的稱號。秋瑾也為自己想了一個,正是後來傳遍神州大地的“鑑湖女俠”。

不過此時已到20歲的,他仍舊難逃那個時期,所有女子都得歷經的飽滿婚姻。

1895年秋由他父親秋壽南做主,許婚於湘潭當地的富戶王家為三兒媳,於次年與王廷鈞正式完婚。

與秋瑾的豪氣不同的是王廷鈞自幼嬌生慣養,雖然沒有紈絝子弟的惡習,也一直習文參加科舉考試。但他只是一個資質平平、沒有平天下之大志的凡夫俗子,只想守著一份家業,溫馨寧靜過完一生。

這樣的丈夫,顯然無法滿足秋瑾對他的角色期待,也不可能真正走進她的內心,更難贏得她的尊重。

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幸福的。但幸福只是一種心態,冷暖自知,別人眼裡的幸福永遠是“你以為的幸福”。無論丈夫多麼愛家盡責,對她多麼溫柔包容,她和他總是不能同頻。

他要的是現世安穩,她要的是波瀾壯闊。思想觀念、價值追求的迥異,註定他們的婚姻是一個悲劇,不可能長久。

因此秋瑾曾經寫下了很多諸如“可憐謝道韞,不嫁鮑參軍”這類表達對婚姻不滿的詩句。

02

轉折點在1902年,清政府與列強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賠償白銀4億5000萬,而無力支付的清政府大開賣官之門。王家也為王廷鈞在北京謀了一個工部主事的差事。秋瑾隨著丈夫走出湘潭前往北京,結果路上輪船停靠大沽口,碰上洋人進行疫病檢查,無論老幼都得脫光衣物。洋人見秋瑾光彩照人,就上前動手動腳。好在一位官員即使認出了他是新任工部主事的妻子,上前打圓場才倖免於難。

終於,她骨子裡流淌的熱血在陪同丈夫入京任職的旅途中沸騰。那一年,她第一次接觸到了西學,目睹了八國聯軍侵華後滿目瘡痍的祖國和清廷的腐敗,心中無比激憤,立志獻身救國事業。不僅參加了由京城上層婦女組織的中國婦女啟明社,決心要為興辦女子新教育出一份力。她在其中結識了同樣愛好詩文的吳芝瑛,別號——萬柳夫人。二人無話不談,秋瑾曾和吳芝瑛表示:女子當有學問,求自立,不當事事仰仗男人。中國最早的男女平等思想由此開始萌芽。

【一期一會】第一期:天下男兒見我應愧,願恃鐵血為俠女! “鑑湖女俠”--秋瑾

眉眼間英氣逼人的秋瑾

此時的秋瑾為了表示跟清政府劃清界限,不再穿清代的女禮服,常常著男裝,戴個鴨手帽,拄個細手杖。面對如此情況丈夫越來越不能理解她。在他眼裡,這些是男人的事。可是,誰說女子不如男?自小就以花木蘭為偶像的秋瑾,不屑做養尊處優的貴婦人的秋瑾,痛恨男尊女卑觀念的秋瑾,面對丈夫的反對、族人的不理解,內心無比苦悶。

八年的婚姻於她而言就是年華的虛度,溫馨的小家就是困住她的樊籠。

這一次,她決定做出改變。她決然丟下一兒一女,自費赴日本留學。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在日本,除了除了學習,她還結識許多優秀人才,他們一起辦報紙,作演講,寫愛國文章,提倡男女平等,以推翻滿清統治、恢復中原為己任。據當時也在日本的魯迅先生回憶:秋瑾姑娘很能幹,有話當面說,語氣很堅決,不拐彎抹角,所以不少人怕他。但她愛唱歌,好合群,性格爽朗,而且善豪飲,講話精闢,熱心公益,所以也有很多人喜歡和她接近。雖然秋瑾姑娘生的秀氣,但人品很高。

在東京的秋瑾親自主編了雜誌《白話》,以圖透過辦報喚醒國民、開化智識。

有趣的是因為白話上的文章大都言辭激烈,宣傳反清革命,男女平等,反對纏足等等當時非常禁忌的言論,所以作者大都不署真名,而是換上了諸如貪生怕死鬼、鐵肝生、少年主人、苦學生等這類ID,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中國早期網路論壇的雛形。

1905年,學成回國的秋瑾結識了蔡元培、徐錫麟等進步人士,三人是紹興老鄉,一見如故,秋瑾便加入了光復會。蔡元培認為革命的實際行動無外兩途,一是暴動,亦由男子擔任,一是暗殺,女子較宜,並不介意秋瑾女子的身份。

秋瑾就由徐錫麟充當介紹人,非常順利的開始了在光復會的革命之路。而就在同年的7月30日,在東京翅膀區新中會、光復會、華興會等各留日學生團體在孫中山先生的號召下正式合併為了中國同盟會喊出了那句我們耳熟能詳的“驅除大陸,恢復中華。”

這一時期眼看中國留學生的革命運動越搞越大,日本的文部省在中國清政府的要求下,頒佈了清國留學生取締規則,開始限制留學生的行動。日本的《朝日新聞》發文稱清國人性格放放縱卑劣,致使中國流入學生陳天華憤而跳海自殺,並在死前留下《絕命書》,“20世紀之後有放縱卑劣之人種,能存於世乎?鄙人心痛此言,欲我同胞時時勿忘此語,力除四字,雪日本報章所言,舉行救國之實。則鄙人雖死之日,猶生之年矣。

正所謂國破方知人種賤,字字珠心。

由此事開始在日留學生迅速分化,成為了汪精衛、胡漢民為首忍辱求學的“和平派”。和以宋教仁、秋瑾為代表,主張集體退學回國的“激進派”。因為此時孫中山先生已經前往美國,另一個領導人黃興潛入內地開展和革命活動,同盟會群龍無首,兩派爭執不下,爭到氣憤之時秋瑾甚至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倭刀插在桌上,當場宣佈了魯迅、許壽裳等“和平派”成員的死刑。並警告稱如有人回到祖國投降蠻虜、賣友求榮、欺壓漢人者,吃我一刀。

此後兩派學生每天都糾集百餘人四處張貼海報,撕對方的海報,不時還發生鬥毆,吵來吵去沒有結果。究竟眼見陳天華的死漸漸沒了聲音,有的人珍惜難得的求學機會;有的人害怕回國,被清朝一網打盡;有的人被日本政客從中調停,集體回國不了了之;秋瑾心灰意冷,留下一句:中國人辦事總是虎頭蛇尾。從此後不再和留學生共事,毅然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03

1907年初,秋瑾回到王家,索銀二千兩辦大通學堂,王家明知這是反朝廷之舉,卻依然選擇了支援她。但誰也沒想到,拿到錢後的秋瑾竟和家人訣別,宣告脫離家庭關係。

如果家人對她惡語相向,甚至虐待她,誰都不會責難。偏偏王家上下對秋瑾是如此之好。在當時人眼裡,這樣的女人若非忘恩負義,就一定是瘋癲了。

面對鄉人和親友的唾罵,她沒有任何解釋,也不能解釋。沒有人能想到,一身俠骨的她內心也柔情一片。她正是明白自己選擇的是一條不歸路,在決定參與策劃起義後,為了不株連家庭,才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掩人耳目。

一面是愛她的親人和她牽掛的人,一面是災難深重的祖國。該何去何從?答案早已明瞭。這一切,倘若是男子,試問有幾人會唾罵?作為女人,即使在今天,也會遭遇非議,何況那個時代?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這一切,秋瑾早在1903年中秋節之夜就預料到了。只是因為種種原因,起義最終失敗,俠女從此化碧血。

而此時徐錫麟也再次找上門來,委託她以興辦新學作為掩護,為起事做好準備。傻傻的紹興知府貴福渾然不知,大通學堂已經成了地下交通站,還把大通學堂當成了自己的政績工程,送上了“競爭世界,雄冠全球”的對聯拍照炫耀。

就這樣各地的會黨的武裝分子都被編入了學堂的體育專修科,由秋瑾親自擔任教,用兵法開始在打通學堂加以操練,至1907年4月已然發展成了8個軍的規模。同時以光復漢族大政國權為口號,約定7月6日農曆5月26日準備多地聯合發動起義,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如此浩大的聲勢清政府不可能不察覺。

浙江各地的分部在清政府的嚴查下,有按耐不住率先起事的,有的清廷都打到門口了,還要嚴守日期,不加以反抗,結果被各個擊破。各地的被捕人員大都是從大通學堂畢業出去的學員,多地紛紛向紹興知府貴府發來警告,而此時的秋瑾也收到了一個讓她悲痛於絕的訊息,在安慶刺殺安徽知府恩銘的徐錫麟被逮捕,當眾剖腹挖心慘遭殺害,年僅35歲。

不過局勢已經容不得他多做悲傷。浙江巡撫張曾易命令新軍第一標標榜徐方詔帶領300人日夜包圍大通學堂。秋瑾提前得到了訊息,開始指揮,連夜掩埋武器,銷燬名冊,疏散學員。而她本人因不知自身已經被告發,認為己系女人,毫無證據,即抓捕亦無妨,所以並未提前逃走,從容被捕。

1907年7月13日晚秋季,在紹興知府衙門被知府貴福、會稽縣知縣李瑞年,山陰縣知縣李鍾嶽以及省兵管帶徐方詔提審審訊。審訊中秋瑾對所供罪行一問三不知,問到同黨之時更是出言嘲笑貴福:你常常到大通,還送我“競爭世界,雄冠全球”的對聯,咱們還在門前合過影,您就是我的同黨。嚇的貴福草草結束了審訊。山陰縣縣令李鍾嶽同情秋瑾的遭遇,不願用刑,給他筆墨,勸他把同黨寫下來。

秋瑾揮筆不作停頓,寫下“秋風秋雨愁煞人”七個大字。作為最後的絕筆,提筆寫下“痛同胞之醉夢猶昏,悲祖國之陸沉誰挽。日暮窮途,徒下新亭之淚;殘山剩水,誰 招志士之魂 ?不須三尺孤墳,中國已無干淨土;好持一杯魯酒,他年共唱擺侖歌。雖死猶生,犧牲盡我責任;即此永別,風潮取彼頭顱。壯志猶虛,雄心未渝,中原回首腸堪斷!”

年近32歲,秋瑾死了,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許多人看似可笑的為社會獻身。雖然人們可能已經忘記了她,但他卻在魯迅的小說《藥》中變成了革命者夏瑜,以人血饅頭為背景,永遠的被人們銘記,提醒著我們不時回望那個時代的悲哀,群眾的愚昧,革命者的天真,但也正是因為有著這些天真的人,有著這些高尚的失敗者,才能為中國的革命帶來一縷曙光。

秋瑾正是選擇了這種九死不悔的革命!

標簽: 秋瑾  學堂  女子  貴福  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