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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金瓶梅·第二十五回

作者:由 何其木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08-11

# 第二十五回·吳月娘春晝鞦韆 來旺兒醉中謗訕

『根據《金瓶梅(崇禎版)》第二十五回改寫』

詞曰:

蹴罷鞦韆,起來整頓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熘。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右調《點絳唇》

燈節過了,又到清明。西門慶受應伯爵邀請,孫寡嘴要做東,都到郊外耍了。

吳月娘花園中,支了一架鞦韆。西門慶沒在家,月娘閒極無事,帶著一幫姊妹遊戲以解春困。月娘和玉樓先蕩了一會兒,下來叫李嬌兒和潘金蓮,李嬌兒推辭身體沉重蕩不動,就叫李瓶兒和金蓮搭夥。玩了一會兒,玉樓說:“六姐你來,我和你打個立秋千。”又說:“不許笑。”兩個人玉手挽定彩繩,將身子立在畫板上,月娘讓惠蓮、春梅兩個去推。正是:

紅粉面對紅粉面,玉酥肩並玉酥肩。兩雙玉腕挽復挽,四隻金蓮顛倒顛。

金蓮在上面笑成一團,月娘說:“六姐,你在上頭笑不要緊,可別一時打滑,不是鬧著玩兒的。”說著,不想那畫板滑,鞋跟又高踩不牢,只聽“哐當”一聲金蓮溜了下來,得虧把手扶住架子沒摔倒,差點兒把玉樓也拽下來。月娘說:“我說六姐別笑,真的摔了跤。”對著李嬌兒眾人說:

“這盪鞦韆最怕笑,笑多了腿一軟,就容易跌跤。我做姑娘時,隔壁周臺官家花園裡也支著一架鞦韆。也是三月佳節,那天他家裡周小姐和三四個女孩兒,跟咱們這一樣,盪鞦韆玩耍,也是這樣笑個不停,把周小姐滑下來,騎在畫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處女膜撕破了)。後面嫁人,被人家說不是黃花閨女,休了趕回來。今後再盪鞦韆,先記得別笑。”

金蓮道:“孟三兒不行,我跟李大姐打個立秋千。”月娘說:“你倆小心點。”又叫玉簫、春梅幫著推。剛要蕩時,陳敬濟自外面進來,說:“你們這兒盪鞦韆哩。”

月娘說:“姐夫來的正好,替這兩位娘推推,丫鬟力氣小。”陳敬濟老和尚不撞鐘——得不的一聲(正中下懷),撩衣服挽袖子,先前一步說:“二位娘等我推。”先把金蓮裙子帶住,說道:“五娘站穩,兒子推啦。”鞦韆蕩在半空中宛如飛昇。李瓶兒見鞦韆起了,急的在上面怪叫:“姐夫姐夫,你也來推推我。”

敬濟說:“你老人家倒心急,也得等我伺候一個再伺候另一個。這裡要那裡要,把兒子手腳都弄慌了。”於是把李瓶兒的裙子掀起,露著她的大紅底衣,推了一把。

李瓶兒道:“姐夫慢慢推!腿都軟了。”敬濟說:“您老人家原來膽小如豆。”金蓮又說:“李大姐,把我的裙子又勾住了。”倆人玩了一會兒都下來了,春梅和西門大姐又玩一會兒,玉簫和惠蓮兩個打立秋千。惠蓮手挽著彩繩,身子直挺挺的,腳站定下面的畫板,也不用人推,鞦韆飛起道半天雲裡,又忽得飛回來,真如飛仙一樣,甚是可愛。月娘看了,對玉樓、瓶兒說:“你看,這小媳婦倒是蕩的好。”

卻說來旺兒往杭州織造蔡太師生辰衣服,押著許多馱垛箱籠回來。到了家,大門口解下牲口,卸了行李,進來後邊,看見雪娥正在堂屋門口,作了揖。雪娥滿臉微笑說:“好呀,你回來啦。餐風露宿的辛苦了!一陣子沒見吃的黑胖了。”

來旺就問:“爹孃呢?”

“你爹給應二他們拉著去外頭耍去了。大娘大姐都在花園裡盪鞦韆呢。”

“啊呀,玩那個幹啥。”雪娥倒了一杯茶給他,又說:“我媳婦沒在灶上看見啊。”

雪娥冷笑一聲:“你媳婦兒,還是你媳婦不。如今不得了了,人家每天跟著她娘一夥兒下棋兒、撾子兒、摸牌兒,哪裡肯在灶上沾手。”正說著,小玉走到花園裡,跟月娘說了。月娘前面過來,來旺兒向前磕了頭,立在一邊。問了些路上的話,賞了兩瓶酒。喝了幾杯,他媳婦惠蓮才來。

月娘說:“好了,辛苦你了。回去洗把臉快躺下歇歇吧。等你爹來了再跟你爹回話。”來旺兒回來房間,惠蓮拿著鑰匙開了門,舀了水給他洗臉,身上打了又接了他的搭褳,說道:“賊黑子,幾個月不見,吃的這樣胖了。”又替他換了衣裳,安排了飯菜。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傍晚。

西門慶回家,來旺兒走到跟前回話說:“杭州織造蔡太師生辰布料和家中衣服,都做好了,打包裝了四箱,搭著官船,省了僱人也不用交稅了。” 西門慶滿心歡喜,給了他僱牲口的銀子,明天一早裝載進城。又賞了五兩銀子做房中補貼;派他管買辦東西。

來旺兒私底下帶了些禮物,悄悄送了孫雪娥兩方綾汗巾,兩隻裝花膝褲,四匣杭州粉,二十個胭脂。雪娥背地裡告訴來旺兒說:“自從你去了四個月,你媳婦兒怎麼和西門慶勾搭,玉簫怎麼牽的頭,金蓮窩裡怎麼築的愛巢。先在山子底下,後在屋子裡。成天整日的睡,從明到夜,自夜到明。給她衣服、首飾、花翠、銀錢,大包帶在身邊。還叫小廝在門口買東西,一天怎麼也得花個二三錢銀子。”

來旺道:“怪不得箱子裡放著衣服、首飾!我問她,說娘給她的。”

“娘給她的?倒是爺給她的!”來旺聽了記在心裡。

晚上喝了幾杯酒,回到房裡。常言道:酒發頓腹之言。開了箱子,看見一匹藍緞子,花樣特別,就問老婆:“哪裡來的緞子?誰給你的?說實話。”老婆不知就裡,故意笑著說:“你他媽的,問這幹嘛?這是後面的見我沒個襖兒,給了這匹緞子,放在箱子裡也沒功夫做。要不誰肯給我?”

“小賤人,還裝神弄鬼哩!快老實說,誰給你的?”又問,“還有首飾哪來的?”

“呸!臭混賬,誰還沒有孃老子,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有窩兒,就沒個親戚六眷?這是我姨娘家借來的梳釵。還誰給我的!”

來旺兒一拳差點把婆娘打倒在地:“賊婆娘,還嘴硬!人家都看見你了,跟那個沒人倫豬狗入的偷奸!玉簫怎麼牽的頭,還送緞子給你,先在花園幹,又在潘家淫婦屋裡明幹,成天㒲的昏天黑地。賊賤人,還跟我在這耍嘴皮子。”

婦人邊哭邊嚎:“不得好死的短命的!你回來打我幹什麼?我幹什麼壞事了?滿嘴放屁(你恁是言不是語),說個字兒吐個釘兒(丟塊磚瓦兒也要個下落)。是哪個亂嚼舌根子的,無中生有的給老孃抹屎潑尿,挑唆你來欺負老孃?老孃我不是慫包軟柿子(那沒有根基的貨)!叫人欺負死,也得揀一塊兒乾淨地方。你去問,宋家的丫頭,要把路走歪了一步,宋字倒著寫。你這賊王八,聽風就是雨。啥事都得講個證據。人家說讓你殺人你就殺人了(讓你吃屎你就吃屎了)?”

幾句說的來旺兒沒話了。婦人又說:“這匹緞子,實話給你說了吧,也是去年十一月裡三娘過生日,娘見我紫襖配著跟玉簫借的裙子,就說‘媳婦兒穿的怪模怪樣的,成什麼樣子?’才給了這匹藍緞子給我。哪個有空做?誰不知道,編排這麼一番瞎話。你認錯老孃了,老孃恩怨分明有仇必報。趕明兒你看我怎麼罵那個逼養的。命也豁得出去,冤有頭債有主哩。”

“既然是憑空的事,平白無故的跟人生氣幹什麼?快鋪床睡覺吧。”

婦人一面鋪床一面說:“你個路倒糊塗蛋,喝了點馬尿,挺屍睡覺多得勁兒,非得讓老孃罵你。”把來旺兒掀在床上,登時鼾聲如雷。

看官聽說:但凡世上養漢的婆娘,別管她男人十八分的精細,給她幾句囫圇話兒,十個九個都著了道兒。正是:茅房裡的磚頭——又臭又硬。

宋惠蓮穩住了來旺兒,過了一夜隔天起來,到後面問玉簫,是誰透露了訊息,也沒問出來是哪個,只顧亂罵。一天,月娘讓小玉來叫月娥,一時沒找見在哪,走到前面看見雪娥從來旺兒房裡出來,以為是和他媳婦說話,沒成想走到廚下,惠蓮正在裡面切肉呢。

西門慶前面陪喬大戶說話,原來揚州鹽商王四峰被安撫使下在獄中,許了兩千兩銀子,託西門慶對蔡太師講人情放人。剛送走大戶,西門慶叫來旺兒,見他從自己屋跑出來,正是:

雪隱鷺鶯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

自此都知道雪娥和來旺兒有私情。

這天來旺兒喝醉了,和家裡一般小廝在前面恨罵西門慶,說怎麼我不在家時,讓玉簫丫頭拿了一匹藍緞子在房裡哄騙我媳婦兒。把她叫在花園裡野合,後來又在潘金蓮淫窩裡苟且:“且由他,看著吧,被給我捉個正著。我叫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弄不好,把潘家那個淫婦也剁了,多少是個死。今天我說出來趕明兒就做的出來。潘家那個賤人,在她家裡也不知怎麼害死了男人武大,小叔子武松告狀,誰來替他去東京打點,冤的武松充軍發配去了?如今過去了站平地上了,他沒事兒一樣,還勾引我老婆養漢子。我跟他作下仇了,不共戴天。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事到臨頭給你顏色瞧瞧。豁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打!”

來旺兒料想路上說話,沒留意草裡有人,一番話都給同行家人來興兒聽了去。這個來興兒在家,西門慶原來派他負責家中買辦,依此賺錢度日,後來因為和來旺兒媳婦勾搭,就把這買辦的差事奪了,交給了來旺兒。來興因此和來旺不好,聽見這番話,就悄悄來跟潘金蓮說了。

金蓮正和孟玉樓一塊坐著,來興兒掀開簾子進來,金蓮就問:“來了什麼事?你爹今天又去哪裡喝酒了?”

“今天俺爹和應二爹城門外送殯去了。剛才有件事兒,來跟您老人家說,您老人家聽了,可別說是我說的。”

“只顧說,不礙事。”

“也沒啥事兒,就是那個來旺兒,昨天不知道又在哪裡喝了幾杯黃湯醉醺醺的,在前面大號小叫,指豬罵狗,罵了半天。又要纏著小的打架,小的沒理他,他對著家裡大大小小的,又罵爹和五娘。”

“混賬王八,怎麼罵我了?”

“小的不敢說。三娘在這,也不是別人。那廝說爹怎麼打發他不在家,玩了他的老婆,說五娘怎麼做窩主,騙他老婆在房裡和爹從明睡到夜,從夜睡到明。他要打刀,砍了爹和五娘,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又說五娘在家那個時候,毒死親夫,多虧了他上東京打點,才救了五娘一命。還說五娘恩將仇報,挑撥她老婆養漢子。小的跟五娘一條心(穿青衣飽黑柱),先跟五娘通報一聲,早晚可別給那廝暗算了。“

玉樓聽了,如三九天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吃了一驚。金蓮不聽則罷,聽了氣的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罵道:“該死的奴才!我和他往日無冤近日無讎,他主子玩了他老婆,關我何事?我要是還叫這個奴才待在西門慶家,我就不是老婆。怎麼還多虧了他救我一命?”跟來興兒說:“你先去,等你爹回家問你,你就照著剛才這麼說。”

“五娘說的哪裡話!小的又不是冤枉他,有一句說一句。隨爹怎麼問也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說完就往前面走了,玉樓就問:“他爹真的和這小媳婦兒有事兒?”

“你去問那個不要臉的!真要是好老婆,也不冤了他讓這奴才拿住尾巴。都是在人家家裡玩兒剩下的,當初在蔡通判家,和大婆偷奸養漢,事發了才給趕出來嫁給蔣聰。可不是勾搭個把男人,一把小米兒數不清!什麼事情不知道。賊沒廉恥的,瞞天瞞鬼,讓玉簫送緞子給她做襖兒穿。一個冬天,想跟你說也沒跟你說。那天大姐姐去喬大戶家喝酒,咱那天不是都在前邊下棋嘛?丫頭來說他爹回家了,咱們不就散了嘛?我往後走到儀門口,看見小玉站在穿廊下頭,我問他,小玉望著我擺手。我剛走到花園前,就看見玉簫那個死丫頭在角門口站著,原來是給他把風。我還不知道,叫我一徑的往花園裡走,玉簫要攔我不讓進去,說爹在裡面有事兒哩。讓我罵了兩句。我還懷疑和她有什麼不清不楚哩,沒成想走到裡面,他和那小媳婦在山子洞裡幹那事兒哩。媳婦聽見我進去了,臊得臉通紅趕緊走了。他爹看見我也訕訕的,給我罵了幾句不要臉。再後來媳婦子來我屋子,轉圈圈跪著磨我,叫我別跟她娘說。正月裡,他爹要把淫婦安排在我屋裡跟過一夜兒,讓我和春梅罵了兩句,那幾天敢傍我邊兒?千刀萬剮的,沒事兒把我也扯在裡面。做作的淫婦奴才,我肯讓她在我那屋裡頭幹這些牙磣事兒?就是我肯了,俺那春梅小丫頭也不肯。”

“我說每次看見那個混賬女人在那裡坐著,瞧見我都躲躲閃閃,待起不起的,誰知道背地裡有這本帳!論起來,他爹也不該要她,哪裡找不出個老婆來,叫奴才外頭一張揚,成什麼樣子。”

“狗皮帽子沒正反,你玩了奴才媳婦兒,奴才暗地裡就偷你的小老婆,有來有往!賊小婦奴才,嘴兒巴巴的說一千道一萬,今天打了嘴(出了醜),老實了。”

“這事兒,咱跟他爹是說好,還是不說好?大姐姐也不管,假如那傢伙真的安著壞心,咱們沒說,他爹不知道,真遭了毒手怎麼辦?六姐,你還是該去說。”

“我要是饒了這個奴才,除非我是他生養的。”

正是:

平生不做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

西門慶晚上回來,看見金蓮在屋裡雲鬟不整、睡搵香腮、兩眼哭成一雙核桃,就問怎麼了,金蓮就把來旺兒喝醉了要殺主子那番話說了:“來興兒親耳聽見的。想想,你背地裡了玩了人家媳婦,他暗中就勾搭你家小老婆。你的狗皮帽子沒反正,那廝要殺你是應該,跟我有什麼關係?連我也一起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早一晚,腦後無眼,真怕遭了那廝毒手。”

“誰和那廝勾搭了?”

“別來問我,去問小玉便知。”又說,“這個奴才欺負我也不是頭一回了,說我當初怎麼拿藥毒死漢子,你把我娶過來,虧他打點送人情搭救我。在外面揭我短。這是我還沒有生下一男半女,要是有了兒女,叫那個賊奴才外頭揭短好聽?敢說:‘你娘當初在家裡有事兒的時候,也多虧了我才救下她性命。’這麼說你臉上也忒掛不住了。你不怕丟人,我可不行,沒臉活了。”

西門慶聽了這番話,走到前邊,把來興兒叫的沒人的地方,問他始末。小廝一五一十又說了一遍。又走到後邊問了小玉,說的和金蓮說的相差無幾:確實有天,小玉親眼看見雪娥從來旺兒屋裡出來,他媳婦沒在。西門慶聽了大怒,把孫雪娥打了一頓,被月娘再三勸住了,沒收了她的頭面衣服,只叫她跟著奴才媳婦在灶上,不許見人。

西門慶在後邊,讓玉簫叫來宋惠蓮,背地裡親自問她。這婆娘說:“啊呀,我爹,您老人家怎麼說這個,他可沒有這個話。我敢替他賭咒發誓。就算灌了兩鍾黃湯,他有幾個腦袋,敢背地裡罵爹你?吃著飯罵著娘?誰是他衣食父母?爹,你可別聽人家胡說。爹你跟我說,是誰說這個話的?”

西門慶被這婆娘一番話說的閉口無言,追問的急了就說:“來興兒跟我說的。”

“來興兒因為爹俺家的這個當了買辦,一直說是奪了他的飯碗,沒什麼能賺錢的路子,跟著結下冤仇。平白的血口噴人,爹就信了。他要敢有這個念頭,我都饒不了他。爹,你要聽我的,就別讓他在家裡,打發他幾兩銀子做本,讓他老老實實出門做買賣去。他出門了,一早一晚我和爹說個話兒也方便點。”

西門慶聽了滿心歡喜,說:“我兒,說的對。我有心讓他去東京,因為鹽商王四峰的事兒給蔡太師送人情,回來還得押送生辰擔去。他剛從杭州回來,不好就吩咐他,打算讓來保去。你這麼說了,我明天打發他去好了。回來後,我讓他領一千兩銀子,和主管一起上杭州販賣綢絹絲線做買賣,你覺得怎麼樣?”

老婆心中大喜,說道:“爹這麼安排才好!”說著,西門慶看見沒人,就把她摟過來親嘴兒,婆娘趕緊把舌頭遞進他嘴裡,兩個纏在一起。婦人說:“爹,你許給我的鬏髻,怎麼還不給我編?這個時候不戴等啥時候戴?就叫我戴這個發殼子?”

“不要緊,明天給你八兩銀子,上銀匠家裡替你編去。”又說,“怕你大娘再問,怎麼說?”

“沒事兒,我自有話說,就說跟我姨娘家借來戴戴,怕啥?”兩人說了一會子話才散了。

第二天,西門慶在廳上叫來來旺:“你收拾一下,趕明兒三月二十八出發,往東京去找蔡太師送人情。回來,我就打發你去杭州做買賣。”來旺聽了心中大喜,答應下來。回房收行李,在外買禮物。來興聽說就來跟金蓮報告。金蓮打聽了西門慶在花園捲棚裡,走到那,沒見西門慶,光看見陳敬濟在那裡包禮物。金蓮就問:“你爹在哪?你包的什麼?”

“爹剛走,去大娘那邊兌鹽商王四峰的銀子去了。我包的是送給東京蔡太師的禮物。”

“讓誰去?”

“聽見昨天爹吩咐來旺兒去。”金蓮這才下臺階,往花園那條路走,正好撞見西門慶兌了銀子回來。金蓮把西門慶叫到屋裡問:“東京叫誰去?”

“來旺兒和吳主管倆人同去。鹽商王四峰有一千幹事的銀子,因此多派個人。”

“隨你,我說的你不聽,那個奴才淫婦一說你倒聽。別管怎麼說,她只顧著護漢子。那奴才早有言在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不了豁出去把老婆丟給你,坑了你的銀子,帶著隨便往哪裡穩穩當當跑了,隨你怎麼幹瞪眼,也是白送。人家的這一千兩銀子,不怕你到時候不賠。我也說不到你心裡,隨便你。老婆說到底就是為了他。你貪心人家老婆,留他在家也不好,打發他出門做買賣也不好。留他在家,哪有眼整天防著他。打發他出去,他拿著你的本錢,頭一件你說不得他。你要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發的離門離戶。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過後你也不擔心,她老婆也死心塌地。”一席話說的西門慶如醉方醒。正是:

數語撥開君子路,片言提醒夢中人。

~本回完~

標簽: 來旺兒  西門慶  金蓮  月娘  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