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歲，不念過往，更別畏將來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是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槌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後變得像捱了槌的牛一樣。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麼也錘不了我。”

——王小波《黃金時代》

壹

家鄉的路燈按習俗都會到正月十六之後才會熄滅，因為過了那一天家裡的年才算真正過完，而今年的我可能最後一次在家過一個完整的年了，昏昏暗暗的路燈照著顏色黯淡的柏油路，我站在一個尋常的民宅前，一時間恍若隔世，我彷彿看見了那滿屋子的紙飛機……

開學幾天後，先生問我：“你的書呢。”我指了指滿是飛機葦板屋頂，囧傻呆萌的笑了笑，當天我如願以償在院子裡玩了半天。那時我的假期總比同班同學多，因為我特別愛給自己放假，喜歡一個人到處惹禍，我也特別喜歡踩著大院牆頭外面的草垛望著屋子裡上課的小夥伴，心裡像撿了兩塊錢一樣開心。後來，先生打了我81棍子，而我卻保持了那種囧傻呆萌的狀態，他生生的把我打成了我們夥伴裡的傳奇。最後，我的寒暑假也比同學們早放幾天，因為每當小夥伴去考試時候，先生已經給我放假了，那年我7歲。

貳

東瑞見到我很驚訝，他說：“你還在啊，我以為你不念了呢。”我當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毫無感覺，或許連我自己不相信我能靠著受教育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幾年間好多同學問我：“你在哪打工了，過得好不好。”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太多想法，只是難以回答，只是回了一句：“我挺好的，你呢。”後來自己慢慢長大了，這句話總會把我的思緒帶入另一個時空，那裡有一個孩子，他自由不羈，愛憎分明，不念自己未來，所以也從不迷茫。

我曾在《你這麼卑微，讓別人怎麼善待你》那篇文章寫過這麼一段話：“回想起我的17歲之前，那是一個活生生的心理學研究範本，打起架天不怕地不怕，一道道傷疤現在還在，只是不常與人提起了；我是一個瘋狂的段子手，惡嘴嘲弄起來人六親不認；寫起文章來文采斐然，一旦跟老師搗亂，課堂就會變成歡樂的海洋；時而神遊天外，時而瘋瘋癲癲。”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少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次在教室的後排用自己的段子引爆了原本安靜的教室，也曾大逆不道的把老師鎖在教室之外，楊老師一次次把我踹出教室，而我站在教室的視窗看著那些被關在教室裡的同學，時而神遊天外，時而將老師氣的無以名狀，就像7歲的自己一樣。2012年的夏天，出乎了那群段子手的意料，我上高中了，就像一個大團圓的笑話段子一樣。

叄

2015年的6月，樹木依舊蒼翠，不算太熱空氣瀰漫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沾染了好多的緊張和不捨，午後的聲聲鳥鳴也已經沒有人再去注意。那幾天終於還是下了雨，短短的時間在每一個學子心裡都上演了一出波瀾壯闊的大戲。道旁的樹蔭下到考場的短短路途，我彷彿掉進了另一個世界，就像做了一場黃粱夢，夢見了那三年的所有的一切，或無助或委屈一時間翻湧而來，那一刻，我死死的攥住拳頭然後留下了眼淚，終於要結束了，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對於我來說結果已經不重要了，我沒有遺憾了。也是那年夏天，從網上查到津鐵院錄取訊息之後，我發一條說說：功敗垂成，但我相信這或許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2017年9月1日午夜，室友發瘋似的叫醒了熟睡中的我，一個普通的excel檔案讓整個宿舍區變得燈火通明，那個excel表格裡有五百多個年輕人的名字，給家裡打電話的年輕人有的感覺風輕雲淡，而有的竟掩面而泣，五百多個孩子就有五百多個內心世界，那一刻我沒有給我爸打通電話，我站在視窗望著不夜的津門，這孤身一人的津門，這讓我知道什麼是餓的津門，這改變我命運的津門，再回想起那些曾經在我身上貼的標籤，回想起那些明明沒有前路卻玩世不恭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我釋然一笑，不念過往，不畏將來，21歲的我只管努力就好。

肆

那年，先生看著大院裡的一群孩子，就好像看見了一個個靠讀書走出魯西北的希望，可誰又相信，十幾年後，靠讀書走出魯西北卻是那個用課本疊紙飛機的孩子，他倔強，先生打手心到累，他仍舊囧傻呆萌。

那年，我離開前孫中學時候，說起我會繼續上學，那群段子手們寧可相信我會浪跡天涯，時過境遷，當年打架留下的幾個疤已經長合，而我仍難以準確的回答那句你在哪打工了，我只能回答：“我還好，你呢？”六年過去了，我還好，你呢。

三年前，迷茫和委屈的日子結束了，我功敗垂成卻沒有遺憾，我無愧於我的青春，無愧於在書堆裡貌似無休止的一天又一天。至於結果，我相信命運自有安排。

2017年9月2日，我與天津緣盡於此，離開天津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虛度了過往如何，功敗垂成如何，被人貼了標籤又能如何，21歲，你努力就好，別再關心過去，更不要擔憂未來。”

作者：林拾貳，癲狂工科男，揹包客，二手鐵路工人，

公眾平臺：輕文字 ID： jxrjxr00000

時光殘忍，我們平凡，我們可能真的不能靠理想吃飯，但我們不妨靠手藝吃飯，讓理想活著，用文字治癒傷痛，讓我們的故事種滿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