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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古風短篇」《不如歸去》羋鹿文

作者:由 初賜 發表于 文化時間:2022-01-09

壹·冤家路窄

濟世堂是梁州有名的藥坊,堂主近年來經常雲遊在外,濟世堂基本由堂主的親傳弟子袁若若打理。

月上梢頭,昏黃的油燈光打照在她溫柔嫻靜的臉上,她認真地執筆登記桌上的藥草,窗外竹影斑駁,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

她停下來,將鬢邊散落的幾縷碎髮別至耳後,抬眸望去,登時一驚,眼前不知何時冒出了兩個年輕男子。

正要大喊,其中一個男子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鉗制住雙手,另一個傷勢嚴重但眉目溫和的男子虛弱地開口:“家父生前與老先生是至交,謝某的傷不便公之於眾,故而深夜前來打擾,還望諒解。”說完,便倚在一旁,緩緩閉上眼。

四周靜悄悄的,風從窗邊溜進來吹掉了桌上的一株藥草。

袁若若終於忍無可忍,杏眼圓睜,瞪向還一直捂她嘴的男子。

男子被瞪得莫名其妙,直到她用力掙脫,男子才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笑了笑:“實在抱歉,一時間竟忘了。我若放了你,你可別叫!”

他鬆開後,袁若若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拾起落地的藥草。

她心裡邊大概明白了二人的身份,受傷的是興獻王府的世子謝璟琛,一想到捂她嘴的是興獻王府的二公子謝璟騏,她就忍不住嘴角一抽。真是冤家路窄!

她替謝璟琛把了下脈,眉頭深鎖,陷入沉思。這傷雖不致命,但難在藥材上。

謝璟琪見她面色不好,焦急問道:“怎麼了?我大哥可是有危險?”

袁若若沒理他,去拿紗布和藥箱過來清理傷口止血。謝璟騏更是心急如焚,步步緊跟著她,追問個不停。

她拿藥箱擋住他的靠近,不慢不緊道:“難說。”

“難說?什麼叫難說?”連夜策馬趕回梁州,謝璟騏又是疲憊又是煩躁,一時沒收住脾氣,提高嗓門嚷道:“你們堂主呢,叫你們堂主來給我家大哥治!”

袁若若平靜地望著他開口:“堂主雲遊了,公子若不放心,可另請高明。”

謝璟騏聲音突然卡住,被她盯得發慌。他沉默了會兒,垂下眼眸,低聲道:“我方才多有失禮,請姑娘莫放在心上。”

“五十兩。”

“什麼?”他震驚地抬頭。

“問診金。”

謝璟騏愣住,說好的濟世堂向來以救死扶傷為本,怎麼連問診金都這麼貴?

倚在一旁的謝璟琛咳了幾下,緩緩地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說道:“醫家自有醫家的規矩,只是在下身上並無現金,可否暫押這塊玉佩?”

謝璟騏一聽,連忙把自己的玉佩遞過去:“拿我的,拿我的。”

袁若若看了看,接了離她更遠的謝璟騏的玉佩,並簡潔對他說:“請出去等。”

他瞪大眼睛,咬緊牙根,卻未再出言相抗,心不甘情不願地退至室外。

貳·死纏爛打

袁若若將謝璟琛安置在一處幽靜的小院裡,派了堂內的大夫照料。

他身上的毒素尚未清理完,她必須在五日內摘到那株藥草。袁若若端坐在青騸馬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如是想。

身後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逼近,她轉身就見謝璟騏一臉不滿地嘟囔:“都說好了同行,卻不等我!”

“我等了一炷香。”袁若若本來打算獨自去尋藥材,誰知謝璟騏死纏爛打非要跟著,生怕她帶不回藥材,他兄長的性命不保。

他笑眼眯眯地討好:“你一個姑娘家的多不安全,那荒郊野外的萬一遇著歹人可如何是好?就算遇不著歹人,遇上兇獸可怎麼辦?就算遇不上兇獸……”

她嘴角抽了抽,實在聽不下去了,趕緊打斷:“說人話。”

“我也要去!”

“好。”

只是她等了許久不見人影,為了不耽誤行程,她叮囑了幾句便走了。

謝璟騏張著嘴怔了片刻,他回王府安排了些事便忘了時間,趕回濟世堂不見她就策馬奔來。好在他素來性情疏闊,並不覺得尷尬,大大方方地向袁若若賠了罪。

一路上熱情地給袁若若講他在逍遙閣拜師學藝的有趣事,時不時還揮舞下招式,嚇得她時不時握緊韁繩。

她摸著忐忑的心發誓,再也不跟謝璟騏同行了。

秋風起,絲絲涼意纏繞在山谷,枯黃稀疏的草上留下了兩人的腳印。他們運氣不錯,這株藥草生於秋末而長於谷間,常伴溪水,雖少有但存活久。

袁若若小心翼翼地將藥草連著土挖出來,捧在手中。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她白皙的側臉,淺淺的笑靨盪出花的模樣。

“原來你還會笑啊!”謝璟騏盯著她的酒窩感嘆,彷彿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

袁若若笑容逐漸消失。聽聽,人言否?

“可知何謂煞人風景?”

“知道啊。”

她瞥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好好反思。”

謝璟騏習慣了江湖人的直爽,這話的言外之意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過神時,袁若若已經走到溪邊,悠閒地清理手上的泥垢。他抿了抿嘴,也跟了過去。

他還未走到,袁若若突然驚慌失色,躲到他身後,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角。他順著視線望過去,只見一隻肥壯的大白鵝擺動著一雙翅膀,氣勢洶洶的,隨時要開架一樣。

謝璟騏從地上找了根厚實的木頭對著大白鵝,大白鵝見有兩個人,距離又有些遠,識時務地扭著身子慢悠悠地走了。

“一貫從容穩重的醫女居然因為一隻鵝大驚失色!”謝璟騏樂得肩直抖個不停。

“……”好欠扁!

袁若若對鵝有陰影一事,還得從謝璟騏十五歲那年養的一隻將軍鵝說起。

濟世堂堂主帶著年幼的袁若若去興獻王府與老王爺敘舊,袁若若正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裡看醫書,沒想到竟從石桌底下跳出一隻肥壯的大白鵝,脖子上還繫了一根紅繩。

下人們知道那是小公子的將軍鵝,猶猶豫豫不敢上前。

將軍鵝就更是囂張,不僅奪了她的書,還咬著她的裙襬不肯放。

袁若若一邊大哭,一邊拽著裙子跑。將軍鵝見只咬下了一小塊料子,很不甘心,飛起來將袁若若踹倒在地,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謝璟騏聽完,驚奇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怪不得她一直對他有敵意!

叄·借花獻佛

謝璟琛身上的毒素清得差不多,已回府休養了,而興獻王府世子遇刺重傷一事也逐漸傳開。

不過,袁若若並不關心訊息是怎麼傳開的,她只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她可以繼續埋頭整理堂主離開前留下的藥草記錄。

晚風輕輕拂過紙上未乾的墨跡,淡淡的墨香味盤繞在她指尖。

突然一道急促又兇狠的犬吠聲響徹院子。

她放下筆,抬眼就見一個狼狽的身影溜進來,她垂下眼眸低低地笑。

“你笑了,那就是不生氣了!”謝璟騏理了理被蹭亂的衣袍,十分熟絡地拿起桌上的茶喝。

“我既將玉佩還你,也未收問診金,自然是對當年的事和你當日的粗魯之舉釋懷了。”

那後院的大黃狗是怎麼回事?謝璟騏委屈巴巴地望向她。

她咬牙道:“誰叫你好好的大門不走,偏要翻牆!”

當年將軍鵝咬袁若若一事,謝璟騏知道後心中甚是愧疚,儘管不是他所為,但也脫不了干係。回府後,他就經常帶著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找她。

不過他總愛入夜翻牆進來,加上他又是習武之人,動靜比貓還輕,差點沒把她給嚇死。次數多了,只要一入夜她就膽戰心驚,生怕他從地下竄出來。

隔壁大娘說養狗能防狼入室,她就買了只大黃狗拴在後院,果然心神安定了不少。

謝璟騏揚了揚眉,得意道:“走大門太招搖了,有損你清譽!”

袁若若兩眼一翻。你這樣偷偷摸摸的,若是叫人窺見,那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大丈夫不拘小節。”他頗為豪爽地擺擺手,絲毫不在意她的黑臉,神神秘秘道:“我今天給你帶了個東西,保證你想都想不到!”臉上的笑都快堆成一朵花了。

她十分淡定地泡起茶。上次是逍遙閣的杏花酒,上上次是逍遙閣的水晶石,上上上次是逍遙閣的信鴿……這次不知又從逍遙閣薅了什麼古怪的東西來。

一本泛黃缺角的醫書映入她的眼簾,被鵝啃過的地方已經幹皺了。她呆住,完全沒想到這本醫書居然還倖存於世!

“謝謝你。”這個魯莽的少年郎原來也心細如髮。

謝璟騏第一次被她這麼溫柔地望著,頗有些不適應,他轉過臉去,不好意思地說道:“雖說小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不過你可千萬別迷戀小爺,會萬劫不復的!”

“……”

最近不斷從京中傳來天靖帝病危訊息,天下局勢不久將變。天靖帝子嗣單薄,據說偶然寵幸於一宮女而生有一子,但因皇后勢強,宮女恐皇子性命不保,遂偷偷跑出了宮外生養。不過,該皇子至今是生是死並無風聲。

皇儲人選也一直是臣子們的爭議不下的話題,不過天靖帝尚在,到底不好明目張膽地搬到檯面上,私底下倒是弄得滿城皆知。以皇后為主的外戚派提議皇位繼承人當由皇室子孫繼承,可從親王子孫中過繼過來,而以首輔為主的守舊派則堅持尋找天靖帝遺落於民間的皇子,反對過繼。

肆·弄巧成拙

近幾日,謝璟騏跑濟世堂跑得頗勤,還經常賴著不肯回王府,連後院的大黃狗都跟他頑熟了。

袁若若冷眼看著院子裡的一人一狗,哼了一聲。這廝拿著她的雞腿討好她的狗,這般臉皮怕不是鍍了金剛!

謝璟騏正和大黃狗鬧得開心,餘光瞥見她手裡抱著的一沓書,書堆得快把她的臉給埋住了。

他大跨幾步走上前,將書悉數接過來,上邊寫著“青川縣地誌”幾字令他心頭猛地一跳。這書竟有幾分眼熟,好似在哪見過?

“你要這些書作甚,莫不是打算去青川縣訪藥草?”

她搖了搖頭,同情地望著他說道:“你的。”

他的?謝璟騏迅速翻了幾本書,臉色愈發難看。他天真地以為躲到這裡,兄長多少會有些顧忌,至少短時間內不會為難他,萬萬沒想到他家兄長的臉皮竟比他還深厚。

“你們醫者不是濟世救人的嗎?怎管起這些雜事來了?”他一臉幽怨地望向袁若若。

她略沉思了會,十分認同地點點頭:“我們這濟世救人的,可不管這些雜事,你好生讀書,莫要辜負了你家兄長的期待!”

謝璟騏一噎,他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橘紅的光漫進院子裡,稀稀疏疏的草坪上烙有幾隻爪印,纏住了那抹鵝黃的倩影。

姑娘悅耳的嬉笑聲不斷傳來,手持書卷頹倚在桌上的公子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皮瞟了眼,便又開始昏昏欲睡。

淡淡的藥香味飄進他的鼻尖,他不由自主地靠過去,臉上頓時出現了黏黏糊糊的液體,嚇得他一個激靈,立馬清醒!

謝璟騏滿臉陰沉地望著眼前正憨笑的大黃狗,他竟讓一隻狗給輕薄了!

他氣還未散去,邊上看書的袁若若靜靜開口:“青川雖深居內陸,然水道縱橫,植物多滋潤,我倒想去瞧一瞧。”

“那裡過不了多久便會起亂,等日後平息了我便帶你去。”他端起茶連灌了好幾口,見她疑惑,似有不信之意。

他嗆了下,急道:“我這幾個時辰可不是白坐的!”謝璟琛讓人給他送了青川的地形圖和秦國近來的朝堂爭端,無非就是告訴他,秦國必不安寧,而青川介於兩國交界必有大殃。

她翻書的手頓了頓,“你若肯認真,你兄長也不用如此費心了。”

謝璟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嘆道:“我這性子野慣了,不喜功名利祿。再說了,王府有我大哥頂著,我瞎操什麼心!”

“可你兄長沒法護持你一輩子呀!”

他不由一怔,這句話就像針一樣紮在他的心上,讓他疼得喘不過氣來。他竟從未想過亦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王府塌了,兄長護持沒了,那他該怎麼辦?

謝璟騏使勁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可越刻意不去想就越忍不住要去想。從前段時間兄長受襲,到天靖帝病危,再到不久之後的青川起亂,這樁樁件件猶如洪水般湧進來,他心裡愈發不安起來。

伍·情愫暗生

青川邊境近來騷動不斷,駐守士兵與秦兵的較量徘徊在劍拔弩張的邊緣,一旦摩擦走火大戰便一觸即發。朝廷任命梁州都督為主帥、興獻王府世子為副帥,帶領軍隊前往青川。

臨行的前幾日,謝璟騏來跟袁若若告別,給她帶了一本藥草集,這是他死皮賴臉從逍遙閣閣主處討來的。

袁若若甚是驚喜,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將書抱在懷裡,眸中閃著光,旋即又暗淡下來,望著他有些心疼道:“老閣主很生氣吧?”

謝璟騏咧嘴一笑,老閣主也就罵了句“吃裡扒外的東西”,不過他壓根不在意。其實老閣主心裡邊敞亮著呢,物盡其用才是這本藥草集最好的歸宿,他氣的是這小子竟一次次的胳膊往外拐。

袁若若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奔至屋裡,不一會兒就見她氣喘吁吁地又跑回來,紅潤的臉上迎著笑。

她搖了搖手中拎著的兩個香囊,說道:“這可不是尋常的香囊!如今正值暑季,青川溼潤林中多瘴氣,將此物帶在身上,可備不時之需。”這香囊原是她給自己去青川訪藥材所準備的,只不過鬼使神差地多做了一隻。

謝璟騏倒沒去想為何是兩隻香囊,因為他的關注點全在她送他香囊這件事上,一般女子給男子送香囊大都是出於心儀,莫非……他面色一紅,心底莫名的歡喜湧上心頭。

他接過香囊,慢慢靠近她,在隔著一隻拳頭的距離處停下來微微垂下頭,認真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歡喜我?”

她微微一愣,此話何意?見他舉起香囊,眸中的欣喜之意溢於眼眶,袁若若才反應過來。她嘴角猛地一抽,這不是禮尚往來嗎!她翻了個白眼,直接轉身抬腳離開。

謝璟騏朝著她愈來愈遠的背影,大聲嚷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交代了嗎?”

“萬事小心。”等你平安回來!她在心裡默默補充了句。

明明該是烈日炎炎的夏日,卻偏偏一連數日都雲迷霧鎖,新摘的藥草因沒有及時得到晾曬,荒廢了不少。

袁若若心疼地將荒廢的藥草處理掉,右邊的眼皮直突突地狂跳,不知為何她心頭竟隱隱作痛,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不久,從青川傳來訊息,興獻王府世子身受重創生命垂危,而一萬大軍死的死、殘的殘,卻無人知曉此次戰況為何如此慘烈。

袁若若立馬書信寄給老堂主,安排了人主持濟世堂,便連夜帶了幾個醫術精湛的堂內大夫趕往前線救治。

她趕到的時候,軍營一片死灰,世子的喪事早於三天前便已處理了,而有一人也守著墳墓守了三天。

她望著那個頹倚在墓碑旁的消瘦身影,心中一痛,腳邊是灑了一地的酒,這盈盈的月光也撫不平他心裡的傷。

她什麼話也沒說,默默擺好香放好果,鄭重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悄悄地退到一旁,就這樣陪著他。過了一會,謝璟騏猛地拾起酒狠狠灌自己,灌完了便搖搖晃晃地起身舞劍,一道道銀光驟如閃電,好似要斬斷這細碎的微風,掃蕩這殘酷的事實。

“若是我早些明白過來,早些替大哥分擔,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死了。”他停下動作,踉蹌一步差點要倒之際,袁若若手疾眼快扶著他坐下來。

她嬌軟的身體將他擁住,他不由一顫,只聽她溫聲道:“那你要強大起來,世子泉下才安心。”若是可以,想必世子也不願意逼著他成長,更希望他能夠在自己的庇護下活得肆意自在。

陸·破繭成蝶

世子戰敗後,士兵們氣勢消沉,而秦軍愈發囂張,緊緊迫近。

謝璟騏始終不肯相信他大哥會兵敗如此慘烈,他收集所有關於此次戰役的記錄,但凡有一點相關的都不肯放過,就這樣日夜不歇地查詢。

大帥帳內持續不斷的爭吵聲傳來。

大將軍被逼急了,破口而出:“朝堂那幫只懂玩弄權術的人,懂個屁的保家衛國!”

謝璟騏一怔,他還沒生氣呢。

謝璟騏找到了這次慘戰的真相,想讓大將軍做主還他大哥還這一萬士兵們一個公道,但大將軍死活不肯鬆口,讓他以大局為重。

他知道大將軍早已查出真相,那幫人為了謀權竟如此急不可耐,連出賣軍情這般誅九族的事情都做得漏洞百出,可大將軍遲遲未說,但他也不願意他大哥揹負這些莫須有的罪名,非要爭個公道。

大將軍確實被逼急了,他哪裡不想要公道,可有些事不是一個公道就可以解決的。他突然想起了世子生前語重心長的叮囑,恍然明白了些什麼,不由得一嘆。

“你安心在此,待不久後興獻王府世子的封位就會下來,屆時你自會知曉。”

謝璟騏瞳孔不斷放大,簡直不可置信,他憑什麼要受這爵位,他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良久,他垂著頭,低低道:“我想上戰場。”他大哥雖帶他來青川,可卻不肯讓他上前線,他想他該擔負起大哥的重責了。

大將軍想都不想就給拒絕了。

謝璟騏一連兩日跪在大帥帳外,滴水未進,臉色隱隱發白。袁若若急得眼淚打轉,再這樣下去,是個人都會倒下的,她一咬牙跟著跪下。謝璟騏雙眸迷離,想開口勸她卻如何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雙膝已經痛到失去知覺。

這時,大將軍走到他跟前,平靜地開口:“我不需要匹夫之勇,你若能破我布的局,我就答應你。”

明眼人都知道大將軍布的是死局,就是要絕了他的念頭,就在眾人都以為他要放棄之時,他竟然扭轉乾坤,於無人之路孤注一擲絕處逢生。

大將軍微微吃驚,轉瞬哼道:“紙上談兵罷了,真正到了戰場三分天命、七分人事,是福是禍端看你造化。”

在接下來一年的戰事中,俱是勝多敗少,秦國想乘朝廷內鬥混亂時來打擊一番,卻不想自家院子的火都要燒到跟前了,無奈之下只得議和。

謝璟騏冷哼一聲,議和都便宜他們了!

大將軍看著謝璟騏一步步地成長,從魯莽衝動到如今佈局謀劃沉穩有致,他琢磨著有些事情是該告訴他了。

袁若若回到院裡時猛地被嚇了一跳,一人一狗醉醺醺抱在一塊,難道在……互述衷腸?她好奇地走上前,豎耳一聽。

謝璟騏抱著大黃嘟囔:“大黃,你毛可真軟!”大黃乖順地慫下腦袋,又聽他笑道:“不過,還是不及阿若軟。”大黃小聲地嗷了嗷,以示不滿。

袁若若:“……”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柒·桑間之約

他好看的眉眼挑了挑,抬頭就見袁若若一臉黑線地望著他。他朝她咧嘴一笑,長臂一伸就將她擁入了懷裡,袁若若掙扎著想離開,卻聽他悶悶地道:“原來大哥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了,從去年受襲開始他就明白了,那幫人要掌權就不可能擁立一個手握兵權的藩王,所以才遲遲不肯讓我大哥封王。”

他忽然目光一凜,那幫人甚至不惜以一萬大軍為籌碼,只為了置興獻王府世子於死地,好狠吶!

袁若若未再反抗,她輕輕地環住他的腰,讓他好好地靠在自己的身上。這個桀驁不羈的少年郎,他不是不懂那些權謀之術,他只是不屑罷了。

月上梢頭,微弱的鼾聲傳來,袁若若抬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這一年來他心裡藏了太多事,大概只有今夜才能讓他如此安心。

“阿若,你好軟。”

袁若若渾身一顫,見他仍閉著眼,唇角還帶著笑意。她抿了抿嘴,好想把這傢伙甩出去!

隨著天靖帝的病情惡化,外戚派謀權篡位的心思連藏都不藏了。一紙詔書自京而來,令興獻王謝璟騏即刻啟程進京述職。述職不過是個幌子,逼皇帝傳位才是真。

一年了,他等這個機會等了一年,那幫人以為擁立他就不用擔心兵權問題,甚至可以藉此挾天子以令諸侯,殊不知這隻小狼崽在沒了兄長的庇護後已跌跌撞撞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狼王。

“我沒有上報你的功績,讓你白白打了這麼多場戰還是個從六品的校尉,你可有怨過我?”

“未曾。”那些功名利祿他向來不放在心上,便談不上怨。

大將軍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鄭重說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謝璟騏拱手深施一禮,他明白大將軍的用心,沒有功名和兵權在身的藩王才無人忌憚。

望著曾經無數次翻越過的牆院,謝璟騏的內心有些忐忑,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縱身一躍。

“你……”怎麼知道他要來?謝璟騏看著眼前含笑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好不容易鼓氣而來。

“我不知道你在這,是大黃領我來的。”旁邊的大黃一臉乖巧。

他舒了口氣,認真道:“我要走了。”

袁若若點了點頭。

見她如此淡定,他有些不淡定了:“你可願等我,若是我回得來……唔……”話未說完,一隻柔軟的手敷上來。

“你一定回得來。”明明說得溫聲細語,卻讓人無法反駁。

他愣了愣,旋即興奮地將她擁入懷裡,被冷落的大黃默默地嗷了一聲。

陽春三月,本該是桃紅梨白時候,卻不想今歲的冬來得如此強勁。百姓們紛紛感嘆,這天要變了!

接著有人爆出,一年前先世子領兵慘敗的那場戰爭,其實是有人出賣軍情導致的。一時間,人人憤慨,而在眾人餘怒未消之際,又得知這賣國賊竟是國舅爺,國舅爺登時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國舅爺連連喊冤,他自認雖不是什麼廉潔公正的君子,可他貪生怕死得很,哪敢做這等誅九族之事!

然而無人肯聽他解釋,外戚派把持朝政早已令眾人生厭,國舅爺不過是個導火線罷了。

捌·千里勤王

四月底,興獻王率四方諸侯千里勤王,勢要清君側振朝綱,還一萬將士公道,還天下一個清平。

外戚派確實沒想到謝璟騏會來這一招,起初他們並未放在心上,甚至還派人去示好。只要謝璟騏遣散諸侯兵馬,他們就繼續擁立他為王。誰知這隻小狼崽軟硬不吃,眼看京城就要被包圍,外戚派終於急了。

“報!他們要用皇上的首級逼迫我們退兵十里!”

謝璟騏拳頭不由握緊,這幫老東西是打算跟他魚死網破了。

大將軍一聽謝璟騏要單槍匹馬深夜闖宮,掄起袖子就要揍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拳頭。這臭小子身子骨比石頭還硬朗,他一拳下去手怕不是要散架。罷了,君子動口不手動。

“你可想好了,深宮重重可不是那麼好硬闖的!”

謝璟騏撇了撇嘴,天靖帝連命不要了,他還怕甚!

次日,天靖帝駕崩,一時間訊息紛飛。外戚派更急了,他們只是威脅並未動手,可惜世事難料。

如今天靖帝一死,謝璟騏再無顧忌,立馬率四方諸侯直逼皇宮,快速穩住局勢。

變天了!袁若若得到這個的訊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她知道他還好好的,那就夠了,只是不知他會不會怨她。

之後,她沿著運河一直南下,那是她的故鄉。雖然她的親人們都不在了,但她已離鄉多年總要回來祭奠一番。

袁若若算著時日,這信差不多該送到了吧。她轉身準備關門之時,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阿若,你又不等我!”

哪來的又?袁若若一轉頭,就見謝璟騏一臉不滿地大吼。

她想起來了,還有一次是去採藥的時候,他誤了時辰,所以她沒等他。這一回是她理虧了。

她乖巧地站著,朝他眯眼笑。

謝璟騏心頭一軟,嘆了口氣。他的滿腔委屈在她的笑靨中化成了春風,繚亂了心。

他風塵僕僕地趕來,一路上舟車勞頓,累極了。

“阿若,我餓了。”

“阿若,我渴了。”

“阿若,我腰痠。”

……

她忙前忙後的,慣得這廝愈發得寸進尺。

“阿若,我今晚想睡你屋。”

只聽茶杯猛地砸到桌上,謝璟騏立馬禁聲。

“你怎麼不上天!”袁若若黑著臉瞪他。

謝璟騏趕忙賠笑,小心翼翼地將她拉到身旁坐下,覷著眼小聲道:“你就不好奇我這幾個月做了什麼?”

她按著茶杯的手動了動,她忍了,反正隔壁還有一間空房。

原來謝璟騏深夜闖宮是為了拿回詔書,一封能夠名正言順昭告天下,這位遺落於民間的皇子即將繼承皇位的詔書。

謝璟騏也是在受封王爵時才得知,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子竟是他兄長身邊的人,怪不得他想欺負那小子卻從來沒有得逞過。

他要為兄長為一萬將士爭公道,也要完成兄長的囑託,助幼帝登基。

此事天靖帝已謀劃多年,他一邊肅清外戚派的勢力,一邊將皇子放在謝璟琛身邊,為了讓皇子順利繼位,不惜犧牲一萬將士性命,犧牲謝璟琛,甚至是犧牲他自己。

帝王的果斷決絕讓謝璟騏敬佩,可也冷酷無情得讓他心寒。

幼帝繼位根基不穩,朝中局勢尚不明朗,那幫老臣想讓謝璟騏以輔佐王的身份輔佐幼帝,卻又忌憚他日後勢大。

他們以為誰都會熱衷於權力嗎?謝璟騏嗤笑,偏小爺不愛!

玖·歸去來兮

月黑風高夜,突然一道淒厲的叫聲震破耳鳴。

“阿若,你要謀殺親夫啊!”謝璟騏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從臀後拿出一個針灸包。

袁若若忍住笑,將針灸包收好,彎著眉眼問他:“那你還敢睡我的床嗎?”

謝璟騏哼了哼,堅定道:“小爺我認定的事,就不在怕的!”

小爺我認定的人,山高水遠也定會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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