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菜小記

密密的苞谷樹綠的發亮，挎著竹撮箕，堪堪在那挨挨擠擠的苞谷葉間穿行，密密的葉子將陽光遮的密不透風，害怕苞谷葉尖利的外緣劃傷，我小心謹慎的鑽出來，才終於挪至我的目的地：番薯地。

從苞谷地向下跳入番薯地，找塊空處放下撮箕，我腿一伸便踏入了那廂番薯間的溝壕處，手便掐中了番薯藤的柔嫩所在——它的莖尖。

這便是家中常做的良餚——清炒嫩薯葉的最主幹部分。說起家中迷痴上那嫩番薯葉的歷史，該將時間回溯至四五年前，在菜市場上瞧見竟有人掐了番薯葉做菜賣，老媽可謂是又驚又氣又悔又嘆又喜，嘀咕這番薯葉自家嫌之不及，多如牛毛，沒想到還能作菜賣錢，本著一試的心態買來，味道大好，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每次回鄉大家都默默地掐上幾把嫩薯葉回城。

這塊番薯地只留長長的有一廂，葉綠藤茂，擠擠地籠住了這廂泥土，甚至要“指染”了鄰廂的茄子，我左手掐它嫩尖右手整合把，口裡不自覺就唱起了宜景的曲兒。頭頂出門時便開始遊蕩的烏雲悠閒地聚聚散散，一會遮住了太陽，一會又將它釋放，好不得意。不久它就將太陽罩了個完全，天空暗黑下襯得遠山清明，近鳥啼晰。小風濾徹這不久前還被驕陽灑滿的小山頭，拂過我的眉頭我的額角我的正在輕唱著小曲兒的嘴邊，四周只有鳥鳴落在地上清晰可辨，伴著遠處樹葉迎風的沙沙聲。

快速掐到一把，我挑一根稍長的繞一圈紮緊，手稍微用力一甩，那把嫩葉就畫著弧順利跌入撮箕中，我轉頭又躬下身子掐起另一把。

涼風越吹越大，不遠處密林高樹的綠葉跳躍歡騰的呼聲一陣高過一陣，一陣歡過一陣。忽而我停下正哼的小曲兒，聽到那從遠山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那聲音逐漸大了，由叮咚小調強化到了銅鼓點點，我聽到那聲音由遠及近鋪天蓋地般迎身襲來，喃喃一語：“下雨了。”

果然不稍片刻山雨即至。耳邊盡是雨掉進泥土的沉聲，還有葉子接雨滴的啪啪啦啦，身上便是一陣又一陣的透心涼。我環顧四周，雨霧籠罩遠山，近樹搖曳似在歡喜，便低頭繼續哼唱曲兒，繼續掐我的菜。此時萬物萬事似都散去，只留我獨自在雨中，聽雨彈一曲琵琶，我跟著哼唱一首小歌，沒停下手中的活，看雨洗滌的青翠的薯葉，然後去找嫩尖去掐。

“燕兒——”耳邊滲入幾聲呼喊，我偏頭一望，爺爺披了蓑衣，戴了頂斗笠，從在那頭苞谷地邊鑽出來看著我，雨滴順著斗笠一滴滴落。“來戴上斗笠，瞧你都被雨打溼了——”我笑：“沒事兒，還挺涼快的。”卻又拗不住接過斗笠，戴在頭上，繼續採摘。“爺爺你回去吧，我也就一會啦——”爺爺便又鑽進了苞谷地，我聽見幾陣越來越遠的沙沙沙聲，看不見了。

雨噼噼啪啪還在下，我裹著層層涼意，哼歌掐菜。

已而掐齊三把，直身四望，雨已停，物已靜，山已寧。只有斗笠邊緣的水滴似在證明著，這場山雨來過。

我哼著歌收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