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半小時以內可以看完的短篇小甜文?
已完結,HE,甜文,古言,BG。
抱歉,原坑捱打了,所以換了坑。
九世追妻之××××(求賜名),共17000+字。
1、
老鴇說,我是樓裡的唯一賠錢貨。
我竟無法反駁。
一則她說的屬實,二則我生來是個啞巴。
且天生六指,視為不詳。
她於數九寒冬的街頭,將年僅八歲的我撿回,帶進樓裡仔細調教。
待洗乾淨後,她才發現,我口不能言,且手有畸形。
但她並未再將我丟出去,而是指派了樓裡灑掃的活計,並命令我將多出的第六指包起來,不得讓人瞧見。
這一養便是八年恩情,亦有客人打過我的主意,只是都被她擋了回去。
我朝她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又用手比劃了一番。
她不耐煩揮揮手,“去去去,趕緊給我滾回去躺著,萬一病死了,老孃還得賠付棺材。”
看,她就是這樣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今日的街上格外熱鬧,百姓們夾道觀望,御林軍分列兩旁。
由江南萬民一路相送,經東宮太子出城相迎,奉命出京賑災的工部侍郎——裴元珏,入城了。
他賑災有功,興修江南水利,可保二十年內水災不犯;揭發貪汙受賄官員數十餘人,將其同黨一路連根拔起。
更重要的是,他順藤摸瓜,尋到了朝中大臣與外族勾結的證據,免去邊關十年戰亂。
這樣的人,誰不誇一句得天獨厚,蒼生之幸。
就在樓裡的姑娘們都翹首以盼時,一道石破天驚的訊息,忽然傳開了。
裴元珏,他瘸了。
他在江南暗查官員腐敗時,受人追殺,落入湖中,所幸得附近獵戶救下。雖保住性命,但雙腿已廢,此生只能與輪椅為伴。
待看見那人美如謫仙般的面容,樓裡的姑娘更是一陣哀嚎。
“天吶,這樣的美人,竟然瘸了!”
“就是不知道,他那塊地方……還能不能用?”
此時我還在感慨天妒英才,殊不知日後我竟能“親手”去“驗明正身”。
由人打頭牽著馬,美人高居於駿馬之上,身姿挺拔,衣袂飄飄,墨髮飛揚。身後幾根引人注目的“萬民傘”一路隨行,其冠蓋如雲,繁複冗雜。
就在路過我們樓下時,美人忽然抬起了頭。
正趴在窗戶上的我,不期然與他好看的眸子,對上了。
我下意識縮回了身子,又將露在窗外的雙手背在身後。
美人立刻皺了下眉頭。
我眼睛亂瞟,假裝看風景,暗自祈禱他們趕快過去。
偏在此時,異變突起。
幾名蒙面的刺客,憑空而出,手持利劍,朝美人衝去。
百姓一鬨而散,街上頓時一片混亂,御林軍飛速上前將太子團團護住。
好巧不巧,馬兒受驚,美人跌落馬下,可憐無助地坐在地上,纖塵不染的衣服濺上點點汙泥。
他身旁皆是四散逃命的百姓,護衛一時近不得身,眼看刺客要將美人一劍穿心。
我登時心急的不得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撈起屋裡的擺設就砸了出去,誓要將美人救下。
刺客被我砸惱了,飛身朝著我衝來。我一彎身子,躲過了他手裡的劍,但他一記掃堂腿,把我給踢出去了。
我從窗子裡飛撲而出,摔在美人身後,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急地爬過去,將美人緊緊護在懷裡。
不知為何,看見他受傷就很心疼,捨不得,也碰不得。
昏迷前的模糊意識裡,有人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笙兒,我找到你了。”
這聲音可真好聽啊!
2、
我再踏入百花樓時,是回來收拾東西。
那日的刺殺,乃亂黨所為,因裴元珏查出其貪贓枉法,通敵賣國的證據,其餘孽憤恨之下,尋仇而來。
天子腳下,朗朗乾坤,刺殺朝廷命官,真不知是誇他們勇氣可嘉還是不知死活。
裴元珏以救命恩人的名頭,將我贖了出去。
臨走時,老鴇鬼鬼祟祟來到我房間,從袖子裡掏出幾本小冊子,往我包袱裡一塞。
“二丫,你現下走了大運,也算是麻雀變鳳凰,出去了就好好侍奉人家,好好過日子。”
“當初就是看你像個美人胚子,才將你帶了回來,誰成想……”
“算了,不提了。裴大人他,咳咳,身子多有不便,好歹你也是我們樓裡出去的,不能墮了我在道上的名聲。”
“這幾本書,你給我好好鑽研,別丟老孃的臉。”
我拿出一本冊子,翻了翻,只看了一眼,便立即面紅耳赤地合上了。
雖說我在樓裡生活了七八年,對男歡女愛亦有了解,但如此赤裸裸地看見“真相”,一時竟覺得難以接受。
她撇撇嘴,一把將書搶去,重新塞進了包袱裡。
“我可跟你講,這都是我多年壓箱底的珍藏孤本,專治裴大人,咳咳,這種情況。”
“再說了,我也是為你好,你說你既不能說話唱曲兒,討男人花心,還手有異樣讓人心懼,除了這張臉蛋,你還有啥好指望的?。”
我想說,人家贖我出去,也許只當買個丫鬟。但顯然解釋起來太過麻煩,我只好尷尬地搖搖頭。
“好了,我言盡於此,你趕緊滾吧。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我朝她拜了三拜,她抹了抹眼角,將我送出了樓。
馬車上,裴元珏已等候多時。
我進去朝他行了個禮,他放下手裡的書卷,遙遙抬手作虛扶狀,示意我無須多禮。
“一切可還好?”
我朝他笑笑,點點頭。
他便也笑了一下,朝外吩咐道。
“十三,去回春坊。”
這聲音每回聽著,都覺得十分入耳,我因為口不能言,便對他人的聲音格外敏感。
越是好聽的聲音越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有些緊張地將手藏在袖子裡,裴元珏好笑地望著我。
“怎麼不把包袱放下來,揹著不累嗎?還是說,怕我貪了你的包袱?”
我連忙搖了搖頭,將包袱從背上解下來,放在一邊。
裴元珏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我隨他視線轉頭,發現小冊子因為是臨時塞進去的,竟露出了一角在外。
“沒想到你還會識字,讓我瞧瞧你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任憑我頭搖地跟撥浪鼓一樣,他已經先我一步抽出了冊子。
我尷尬地轉過頭去。
馬車裡一時靜謐無聲,只有他不緊不慢的書頁翻動聲。
春宮圖有必要看的這麼仔細嗎?
末了,他將書合上,還附帶點評了一句。
“畫的不錯,只是沒想到百花樓裡的姑娘都如此……敬業,連個灑掃的也要耳濡目染一番?”
“老鴇平常便是這麼調教你們的?”
我癟著嘴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
他臉色忽地一沉,冷聲道。
“以後這些書少看,我替你將它銷燬了。”
“還有,從明日開始,你跟著我讀書習字,省的一天到晚都看些不著調的東西。”
說罷,他將那些冊子收進了懷裡。
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一臉錯愕,他坦然自若。
回春坊,是回春谷開在京城的一處藥堂。堂上的牌匾,由當今聖上親筆題名,下有一行小字——天下第一神醫。
裴元珏遞出一塊令牌,有弟子將我們迎上了三樓。
我恍然想起,每月的初九,是回春谷谷主在此坐堂診脈的日子。只有三個名額,千金難求。
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被護衛抱著的裴元珏。他面容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彷彿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他抬起頭朝我粲然一笑。
我趕緊垂下眼,又瞥見他隱在寬大褲管中的雙腿,細的可憐。
天妒英才,慧極必傷,大抵如此。
一進室內,尚未說明來意,谷主便立即上手為他望聞問切。
“裴大人年輕有為,乃國之棟樑。這腿,老夫一定會盡力為你醫治。”
不僅是谷主,在場所有人都覺著,裴元珏是來給自己看腿的。畢竟從前好好的一個人,這突然瘸了,誰也受不了,總想著是否還能再次行走。
他卻笑著拒絕了谷主的診脈,招招手讓我上前去。
“谷主,在下此來,並非是為自己看病,我這腿自己知道,非人力所能醫好。”
“我來,是想讓谷主給她看看。”
他一伸手,將躲在他身後的我,拉到眾人面前。
“她天生六指,又生來失聲,您看,能否治得好她。”
眾人來不及驚愕,他身後的護衛已經叫了起來。
“大人,那是太子殿下贈與您的恩賜,是要您好好治腿的,怎能送與這風塵女子。”
聞言,裴元珏瞬間斂去了笑容。
方才還是清風明月般的溫和,轉眼已是風雨欲來的慍怒。
“十三,慎言!我是主子,如何做是我的事,你有什麼資格插手。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不得輕饒。此次,罰俸三月,如若再犯,滾出裴府。”
這一頓疾言厲色的呵斥,嚇得眾人不敢輕易開口。室內靜的,怕是連地上掉一根針也能清晰可聞。
我立刻地蹲了下來,抬頭仰望著他,朝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指了指十三,又指指他。
“你是想說,讓我不要罰他?”
我點點頭。
“不行!犯了錯便要付出代價,不只是他,包括我也是。”
我遲疑地看了一眼十三。
裴元珏露出一絲笑來,眼裡溫潤清朗,摸了摸我的腦袋。
“你是不是還想說,讓我不要把這看病的機會送給你,你希望我用,你覺得自己配不上?”
我頭點的更用力了。
他伸出另一隻手來,握住我正常的左手,示意我站起身。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仰視我。
他的手,暖暖的很舒服,像暖爐一樣。
“無妨,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夫妻一體,又何分你我。”
“我的既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十三原本還一臉感激地看著我,此刻又立馬變了臉,不敢置信地大喊了一句。
“大人!”
“閉嘴,自行掌嘴十下。”
房間裡的眾人,可算是大開眼界了。
先是被裴元珏贈醫之情驚到,而後又被這幾句“以身相許”雷的裡焦外嫩。
安靜的室內,有一下又一下的巴掌聲響起,清脆響亮。我暈乎乎地坐在椅子上,任憑旁人解開手上的裹布,細細檢視。
平日裡,我恥於將右手示於人前。如今我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頭重腳輕,周身輕飄飄的,如墜雲裡霧裡。
裴元珏是讀聖賢書讀傻了嗎?
他是掉入湖中腦子進水了嗎?
他是被雙腿殘廢刺激地自暴自棄了嗎?
竟然要娶我!
谷主讓我張嘴,又捏了捏我的脖子,此時我六神無主,十分聽話地照做。
大約一炷香過後,谷主給出了答覆。
“裴大人,這位姑娘是天生啞疾,恕老朽無能為力。”
裴元珏聽罷,面色卻是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彷彿是早已料到如此,只道了一句。
“有勞谷主了,那她這天生六指……”
谷主捋了捋自己的鬍子,一派高深道,“實不相瞞,這天生六指,老朽的確能治,不過卻有許多風險,若裴大人信我,我倒願意試上一試。”
“如何做?”
“多則去,少則補。”
“幾成把握?”
“八成。”
裴元珏沉默了,他似在估量是否應該答應。過了一會,他看向我,溫柔地問道。
“你意下如何?”
聖人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若把大拇指上多出來的這一塊切掉……
可我想正常地活著,而不是把手時時刻刻藏在袖子裡。
我用力點了點頭,又不放心地做了一個“切”的動作。
“那便有勞谷主了,既是八成把握,想必該是無甚大礙。”
“既然裴大人願意相信,老朽一定盡力而為。待東西準備齊當,三日後必登門拜訪。”
“多謝谷主!”他向對方拱手施了一禮。
我立刻起身,也朝谷主深深拜下。
“快快請起,裴大人與這位姑娘,實在不必多禮。不說醫者父母心,只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也是老朽的分內之事。”
“那在下便在三日後,於寒舍恭候谷主的大駕光臨。”
“大人客氣了。”
3、
待回到裴府後,已近午時。
裴元珏親自領我去了房間。
一間嶄新的,但頗合我喜好的屋子。
他眉目含笑,眼神溫潤,將屋內的擺設一一介紹來。
一看便知,這屋子該是費心備下的。
這一桌一椅,約莫是他精心挑選的。
說罷,他竟然略帶緊張,卻又期待地望著我,眼裡似有星光躍動。
“你可有不滿意的?”
“若有,我馬上著人去辦。”
我搖了搖頭,但直覺這樣做會讓他誤會,便又點了點頭。
他眼裡的光突然一下子散去,復又努力地重新聚集起來。
“那你有什麼想要添的嗎?”
他果然誤會了。
我在自己的心口處,畫了個大大的圓,又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便一下子高興起來,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那你先梳洗一番,過會兒我們一同用飯。”
我點點頭,比劃了一個感激的手勢。
他柔柔地看著我,像在看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壓下心頭強烈的疑惑和不適,我送他出了門。
待軲轆轆的木輪聲遠去,十三領著一個小丫頭進來了。
“大人說了,從今以後,她便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服侍她,不得有二心,曉得不?”
小丫頭聽話地應了一聲。
十三狀似無意地瞥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大人看上你哪一點,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瘦的跟猴一樣,除了那張臉,沒一點看頭。”
見我盯著他,他乾巴巴地嘟囔一句。
“看什麼看,我說的又不是你,是這個小丫鬟。”
我笑眯眯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哼,莫不是個傻的?”他狐疑地上上下下掃了我一遍,跺了跺腳,氣哼哼地離開了。
我剛換好衣服,裴元珏突然急匆匆地過來了。他歉意地告訴我,太子殿下有請,他恐怕沒法陪我一起用飯。
我打了手勢,讓他不必在意我,正事要緊。
他的眼睛亮亮的,真心實意地誇讚道,你穿淺色再合適不過了。
我抿嘴笑笑。
他吩咐人一會將飯送到我房裡來,十三趁他不注意,在我耳邊唧唧歪歪一長串。
其語速之快,用詞之準,不去天橋底下說書真是可惜了。
“都怪你,太子殿下肯定是來找大人興師問罪的。聖上皇恩浩蕩,免了大人這幾日的公務,太子殿下哪裡需要找他,肯定是因為他把太子的美意借花獻佛。現在大人是聖上面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都是和你這個掃把星扯上關係,敗壞大人的名聲。如今街頭巷尾都傳遍了,大人要娶你這個啞巴青樓女為妻,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裴元珏聽見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來。
“十三,你在嘀咕什麼?”
“啊?我在誇她這身衣服好看。”
他似笑非笑地剜了一眼十三,涼涼道。
“我的女人,何需你來誇。”
十三給嚇得一激靈,立馬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哭喪著道,“小的知錯!”
這句話露骨的很,不只是十三,我也是唬了一跳。
瞧著光風霽月的人,嘴上竟也是個沒把門的。
嗔怪地悄悄覷了他一眼,甜言蜜語總是會讓人心裡甜滋滋的,我個俗人,沒甚例外。
這一眼偏偏被他捕捉到了,他眼神戲謔,暗送春情,弄得我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我輕輕轉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被他心悅之人,可真是千安萬福,令人豔羨。
但我心裡清楚,這福分我怕是無福消受。
大約是事情棘手,裴元珏是一去不回,只派人回府拿了衣服,囑咐我好好休息,他一定會趕在谷主上門之前回來。
人雖不在,但他意欲娶我之事,竟傳得如此之快。
風言風語,甚囂塵上。
連裴府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那簡直是赤裸裸的痛心疾首,恨不得捶胸頓足,以頭搶地。
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裴元珏這棵水靈嬌嫩的翡翠大白菜,一朝不慎,便被我這頭從天而降的豬給拱了。
無論外面傳的如何天翻地覆,我只躲在房裡,和小丫鬟一起做針線活,想求一個平安符放在香囊裡給裴元珏,感念他的再造之恩。
至於娶我之事,還是和他說清楚,我並無此念。
裴元珏在第三日下午回來了,隨他一同入府的,還有當今聖上的賜婚旨意。
因抓住了那日刺殺的亂黨餘孽,聖上要大力封賞,但他捨棄加官進爵,甘願娶我這個啞女為妻。
這在京城一時又傳為佳話。
宣旨太監翹著蘭花指,笑眯眯道,“裴大人身有不便,陛下早已免了你跪拜大禮,雜家恭喜大人得償所願。”
那公公的視線在我身上轉了幾圈,嘴裡說著討巧的話。
裴元珏笑得開懷,和顏悅色地讓人包了個大紅包給他。
待送走公公後,裴元珏拉我去了書房。
“聖旨上將你喚作緣笙,是我為你取的名字。都怪我,下意識便以為……若非皇帝問起,怕是真讓你無名無分地跟著我了。”
下意識便以為什麼呢?
他沒有說,我也不能開口問。
他執筆在白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緣笙”二字。
“緣笙。緣生不知何時,待覺已是情深,人卻無歸處。”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寂寥,孤涼煞人,絲絲縷縷的哀冷,自他周身升起,讓人心驚。
他又寫下“玉清”二字。
“雙玉為珏,裴元珏惟願天下海晏河清,四海昇平,故此笙笙可喚我表字——玉清。”
我點點頭,認真地記下了它們的筆畫。其實他不知道,我還是簡略識得一些字的。
他見狀笑笑,“笙笙不用心急,谷主明日便為你治手,待你右手好時,我親自教你。”
我小心地將兩張紙收進懷裡,故作感激地朝他比劃了一番,其實心裡早已酸澀氾濫,苦水翻江倒海,一陣陣將我淹沒,讓人無法喘息。
今日的晚飯,是我同裴元珏第一次吃飯。
我原已規矩地站在一旁,是打算服侍他的。
但他徑直將我拉到桌前,摁著我坐下。
“何必拘束,便當自家。”
我比劃了幾下,想說這於禮不合。
“夫妻一體,自當同席而坐。”
我頓時嬌羞地低下頭,掩下心底苦澀。
他到底喜歡我哪裡啊?又或者說,我到底在什麼地方像他的心上人啊?
拗不過他,我將右手放在桌下,用左手吃飯。
本該我替他佈菜的,他卻一個勁地往我碗裡夾菜。
菜堆得愈來愈高,我尷尬地停下了筷子。
“怎麼了?是不合你口味嗎?”他關切地問道。
我搖搖頭,指指他的碗,又指指自己的碗,比劃了一個高低的動作。
“無妨,我現下並不餓,看笙笙吃就夠了。”
“若你覺得不好吃,那我著人再換一桌來,就是不知你如今是個什麼口味?”
他越是對我體貼入微,我越覺得心頭髮慌。
我拿起筷子,表示很合口味,但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表示吃不下了。
他突然笑了起來,吩咐人去做一碗銀耳紅棗粥。
“原是我考慮不周。吃不下便不吃了,喝點清淡的,壓壓嘴裡葷腥。”
離粥來尚有一段時間,桌上還有這麼多菜沒有吃完,我不忍心浪費,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滿是自責,心疼地嘆了一口氣,撩起我嘴邊礙事的頭髮。
“若非我,你倒也不必……晚上別吃太多,萬一撐得睡不著覺。”
我聽話地放下了筷子,他探身過來,掏出帕子小心為我擦嘴,又端來茶水餵我,我慌忙接過杯子自己來。
我心不在焉地抿著水,旁邊是笑吟吟看著我的他。若旁人瞧見了,也只會感嘆:真是伉儷情深,婦唱夫隨。
可我腦中思緒萬千,紛繁複雜。
不必什麼呢?
他又沒有說,我也不能開口問。
4、
第二日,谷主帶著弟子上門了。
他攪了一碗難聞至極的湯,讓我服下。
喝下後,我便不省人事了。待醒來後,屋外依舊是日頭高懸,屋內卻多了清新淡雅的香氣,還摻雜著幾不可聞的一絲藥味兒。
我被人緊緊箍在懷裡,口乾舌燥,身上溼熱難耐。
裴元珏閉著眼靠在床頭,眉頭緊鎖,與我同衾。
我臥在他懷裡,腰身被他長臂緊鎖,右手腕被他牢牢握住。
右手已被包紮整齊,白布上有鮮血點點滲出。剛一恢復意識,一陣鑽心的疼痛便不可抑制地襲來。
我痛的面目扭曲,下意識想用左手去摸右手。
從被子裡立刻伸出一隻手來,攥住我的左手,仔細地收進懷裡。
“笙笙,不要碰,忍過這幾天就好了。”
我扭過頭去看,他眼下青黑,雙眼滿是紅絲,唇無血色,彷彿是一夜未眠。
見我醒來,他眼裡滿是驚喜,星光點點。
“谷主囑咐過小心你會發熱,昨夜裡你果然發了熱,痛的直打滾。還好我事先向他討要了些麻沸散,再餵你飲了些,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這幾天傷口不能碰水,谷主說了會日日來為你換藥。”
“餓不餓,我讓人端些吃的來給你。”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他取下了我額頭的溼布巾,把自己的額頭貼上來,“總算不燙了。”
說罷,他將布巾往旁邊一拋,濺起一陣水花。
我這才發現,床邊支了個小桌板。上面放了一盆清水,還有茶水和糕點等。
他該不會是不眠不休地照顧了我一夜吧?
我張了張乾澀的嘴,他便立刻倒了一杯水,慢慢餵給我。
甫一粘熱水,唇上便傳來刺痛,我下意識一摸,嘴巴上破了個口子,已經結了血痂。
“笙笙,怎麼了?可是水燙了?”
我搖搖頭,繼續就著他的手喝了水。
水一下肚,心裡便舒坦多了,腦子也清醒許多,他又端來一杯,餵我喝下。
我轉眼去瞧他,沒想到他嘴上也有一道破了的口子。
我心下狐疑頓起,指指他的嘴,又指指自己的嘴,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他勾起嘴角想笑,結果不小心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耳根迅速地紅了起來。
“笙笙以為,昨日你是怎麼喝下麻沸散的?畢竟那時你昏迷不醒,牙關緊鎖。”
“笙笙那一口咬的,若非麻沸散,怕我當時就痛的叫出聲來,笙笙可真是牙—尖—嘴—利啊。”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生怕我聽不清似的。
我羞的臉頰燥熱,扭著身子要從他懷裡退出去。
可能是不小心壓到他腿了,他突然抱住了我,嘶啞難耐低叫了一句,“笙笙,別動!”
我嚇得立刻一動不動。
此時已是夏季,本來兩個人窩在一處就熱得不行,更何況我還發了一夜的汗,渾身上下估計是難聞地厲害。
我想掀開被子透透氣,他卻立刻壓住了我的手,“別動,一會就好!”
後知後覺地,我好像捕捉到什麼,可惜沒牢牢抓住,想法轉瞬即逝。
過了一會,他鬆開了我。
十三將溫著的粥和藥端進來,他細緻小心地餵給我,末了又給我擦擦嘴。
可他自己,到現在該是滴水未進。
我指了指茶壺,他便以為我又想喝水,倒了杯水給我。我直接對著他的薄唇,將杯子貼了上去。
我兇巴巴地瞪著他,大有你不喝水我就把杯子塞你嘴裡的架勢。
他好笑地就著我的手,一口又一口。
“笙笙你說,我們這像不像喝了交杯酒?”
我別過頭,避開他火熱灼人的視線。
古人誠不欺我,孤男寡女,不可共處一室。
填飽了肚子,我腦袋就開始犯起渾來,昏昏欲睡。
他看出來了,攬著我的腰身,附在我耳邊輕輕道。
“睡吧,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我安心地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來,裴元珏依然抱著我,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以防我在睡夢中觸到傷口。
十三看不下去了,勸他回去休息,他置若罔聞。
我故意捏著鼻子,嫌棄地看著他。
他便有些尷尬地揪了揪衣服,鬆口讓十三帶他回去洗漱,一會他再來看我。
人一走,我立刻讓小丫鬟給我擦身子,換床鋪。
右手疼的不行,我只能儘量忽視它。裴元珏為了不讓我碰到傷口,日日夜夜守著我,順帶教我認字。
我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你公務在身,可以去忙。”
“不用,我已向皇帝告假一月,這段時日只想陪著你。”
我又寫,“可你不理公務,於仕途有礙。”
“笙笙不知,我無意朝堂。裴元珏只想天下安寧,四海昇平。”
“那你更不能留在這裡,女兒香怎能和國家大事,相提並論。”
他好笑地摸摸我的腦袋,順手給我換了一張紙。
“笙笙多慮了,如今朝堂內外肅清正明,貪官汙吏者少之,投機叛國者少之,無我應為之事。況且,太子紫薇之氣正盛,區區宵小不成氣候,他一人足以應付。”
我想起在百花樓聽到的那些貴人談話,便寫。
“大人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
“那大人很看好太子?”
“非也,只是兩權相害取其輕罷了。太子可以是個治世明君,卻絕非亂世梟雄,如今內憂外患已除,天下百業待興,人心安定,正是他大展宏圖的好機會。”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繼續寫,“所以此前大人的所作所為,是在為他鋪路?”
他抽出這張紙,慢條斯理地將其撕碎。
“笙笙聰慧至極,不過我能幫他的也不多,一切還要靠他自己。笙笙可不要外傳,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最好的止疼方法成了睡覺。裴元珏夜夜抱著我入睡,血氣方剛的年紀,他難免會有些情動。
一般這個時候,我都會假裝睡著了,他便也不敢放肆,只敢做些小動作,唯恐把我弄醒了。
最後一次,谷主按時來給我換藥。
他一邊換藥,一邊和我閒聊。
“那日老夫持刀,裴大人緊張得不得了,非要在一旁看著,怎麼勸都勸不走,血淋淋的竟然也沒嚇到他。後來聽說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你兩天兩夜,事事親力親為。”
“小姑娘,你這是遇上貴人了啊。”
我朝他感激一笑,裴大人的確是我的貴人。
可他能成為我的良人嗎?
每日被他用深情的目光看著,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但我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厚愛。
他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另有其人?
那日初見,他分明喚了一句笙兒……
少女懷春,春未明。
5、
一月轉眼過去,我打發裴元珏回去。他有官職在身,天天窩在我房裡算什麼事。
他沒個正形地賴在我懷裡,手不規矩地在我腰側上下摩挲。
“和笙笙同寢,可真是難熬又快活,我都不知該不該走了。”
我回應他的則是一記“枕頭殺”。
待手徹底好了,他又每日拉我去書房,美其名曰:讀書習字,修身養性。
實際上,這廝一不處理公務,二不寫字作畫,變著法子在我身邊轉悠,一會摸摸手,一會揉揉臉。
這樣子還怎麼靜心學問,我氣地劃了一條“楚河漢界”,勒令他不許過來。
他倒也聽話地老實待著,就是拿哀怨的眼神一直戳你。
我假裝看不見,認真地臨摹字帖。
他自討沒趣,索性拿了一本小冊子在那裡翻閱,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那小冊子莫名有些眼熟,估計又是什麼新出的話本子。
兩人互不干擾,一時歲月靜好。
“笙笙想何時成親?”他突然抬起頭問我。
我停住筆,紙上頓時暈開一大團墨水。
“找人來算一下好了,入鄉隨俗。”
我自認是人世浮萍,不值一提,若有人願意許我一世安穩,我合該及時抓住。
可我沒辦法自欺欺人,心安理得地享受這屬於別人的幸福。
愧疚說不上,只是怕若有一日,這份愛他忽然收回了,我又該如何自處。
想了想,我換了一張紙,直接寫下,“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會心悅與我?你我之間,實是雲泥之別。”
他接過紙一看,笑了笑,“喜歡就是喜歡,又何來緣由。”
“若事事都能弄個清楚明白,那這世間又哪來這麼多的誤會苦楚。”
我又寫下,“是因為我長得像某個人嗎?比如那個喚笙兒的姑娘。”
他臉上的笑猛然凝住了,緩緩收起。
輪椅來到我跟前,他抬手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抓住我不好看的右手貼在他漂亮的臉上。
“不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你就是你,我要的就是你。”
我滿腹狐疑地看著他,一時難以相信。
不知為何,他竟然被我的眼神嚇到了,伸出雙臂就想將我撈進他懷裡去。但他坐著輪椅,我又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他當然沒有成功。
我寫,“我又不會跑掉,我可以等你說清楚再走。”
他突然大力扯過那張紙,撕得粉碎,硬拉著我坐到他懷裡去,“不行!你哪兒也不能去,你是我的妻,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這才想起,這是賜婚,我的確哪兒也去不了。
但他如今情緒十分激烈,卻又死死壓抑住,眼尾猩紅,目光灼人,只固執地扯我入懷。
我見不得他脆弱的樣子,心疼地不得了,順從地抱住了他。
他伏在我肩頭,雙臂死死攬住我的腰,不肯露出一絲一毫的間隙,悶悶道。
“笙笙,我若說你我早已相識,你定是不信的。我只能說,你日日夜夜出現在我夢中,令我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我八歲之前,因北方大旱,逃難來到京城,一直在街上流浪,而後被老鴇撿回去。
若說之前見過他,我當然不信的。
“我沒日沒夜的夢見你,你會哭會笑,會喊我玉清,你喜歡的東西我都知道,縱使今生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可是你的喜好大都沒有變,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在夢裡,我們是前世的緣分。前世你都是我的妻,今生亦是。我一直在找你,也幸好找到了你。”
“你可曾見過我對除你之外的人,青睞有加?天下和你相似之人何其多,可我只想要你。那些人送來的女人,個個長得像你,可連你一跟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說的情真意切,我自然是被打動了。
只拿一點來說,這些日子我生活在這裡,一切都合我心意,很多東西我從未見識過,但莫名地喜歡。
簡直比我自己都瞭解自己。
“笙笙,不要拒絕我。如若我現在不能說服你,那便讓時間來證明。你一定會看到我的真心,我絕不會騙你,否則讓我天……”
我連忙捂住了他的嘴,誓言怎麼可以亂髮。
不用證明了,我已經看到了。
日日夜夜的真心相待,不是假的;深情款款的噓寒問暖,不是假的;如今小心翼翼的卑微挽留,更不是假的。
試問,這樣的一個男子,我如何不心動。
若日後發現是我看走了眼,我也認了。
我摸摸他腦袋,抬起他的臉,心若擂鼓地靠近他,蜻蜓點水一吻。
但我低估了他厚臉皮的程度。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而後一臉期待地看著我,驚喜道。
“笙笙,你是在向我求歡嗎?”
迴應他的是我大力一推,我惱羞成怒地跑了出去,身後傳來他得意至極的哈哈大笑。
6、
心事一挑明,他就越發黏人了。若非依舊有官務在身,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與我窩在一處。
如今我是萬萬不敢再讓他留夜。他自己心癢難耐睡不著覺,便非要來撩撥我,弄得我也睡不好。
他日日按時歸家。日薄西山時,昏黃的日光中一定會有木輪聲駛來。
可今日左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
入夜了,桌上的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
小丫鬟勸我早點吃飯休息,或許大人今日是被什麼事絆住了。
可他若真有事情纏身,一定會讓十三提前回來報信。
眼看月上中天,更深露重。
屋外的夜色裡,有人踏月而來。
我一喜,顧不得撞倒了板凳,飛快地奔向門口。
來人不是十三,更非裴元珏。
竟是老鴇。
她滿頭大汗,神色慌張,驚慌失措地張口。
“不好了,你快去,裴大人他,他中了暗算。”
路上,老鴇已經和我說明了情況。因裴元珏一貫拒絕某些人的示好,他們便來了個狠的。
他們找了人假扮良家女子,打算給裴元珏下藥,待成就好事後,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主要是逼裴元珏就範。你若乖乖娶了,那你必然要與我沆瀣一氣;你若不娶,那你愛民如子又怎樣,竟敢“逼良為娼”,定要讓你聲名狼藉,丟官棄爵。
老鴇正是聽見他們的密謀,但還未來得及通風報信,裴元珏就已經被人下藥帶到百花樓了。
我心裡想不明白,十三呢?
老鴇當年是因惡霸逼其為妾,逃了出來,對於裴元珏這樣的好官,她打心眼裡敬佩。
她趁那女人還未進門,從密道里偷偷將裴元珏帶走,藏在了最高處的閣樓。那裡罕有人至,只有老鴇有鑰匙,是她藏小金庫的地方。
百花樓之所以是京城第一大青樓,便是得益於它內裡四通八達的暗道密室,用來躲正室,藏客人最為方便。
她告訴我,他們用的藥,是道上少有人用的醉生夢死。這東西藥性極烈,一般是用來調教那些寧死不從的烈女子,非常人所能承受,便是裴大人這樣的身子,如若死扛藥性,怕是從此下半身便廢了。
這些人心思惡毒地很。
我進去的時候,裴元珏如同煮熟的蝦一樣,在床上難受地弓著身子,汗水打溼了他的額頭,衣領,他雙目緊閉,滿臉通紅,手背青筋暴起,正難耐地扯著領口。
老鴇走之前特意將門鎖了,這舉動不言而喻。
他開始拿頭撞牆,一下比一下重,嚇得我趕緊扶住他的腦袋。
像是觸到什麼降火的東西,他立刻攥住我的手貼在臉上,似是十分貪戀這份涼爽。
可這無異於飲鴆止渴,並且遠遠不夠。
安靜不過三聲,他便又難受起來。
我想了想,學著樓裡姑娘們那樣,撩起了他的衣服下襬,時重時輕地上下滑動。
他頓時舒服地喟嘆一聲,安靜了不少。
待一次後,趁著他老實一會,我立刻敲了敲門。守在門外的老鴇開門問,怎麼了。
我表示要帶他回去。
她臉上立時泛起愁來,“二丫,你不會不知道吧,這藥的解毒之法……單靠手肯定是不行的。”
我點點頭,比劃了一番,表示想回家再說。
她伸頭往裡看了看,見裴元珏正安靜地躺在床上,嘖嘖稱奇。
“二丫,你簡直是撞了天大的運道,像裴大人這樣的好男人哪裡去找,怎麼就讓你給碰上了。”
她親自下樓去備了馬車,我給裴元珏改頭換面一番,與老鴇從專門用來給客人逃跑的小門,將裴元珏運了出去。
馬車上,藥性捲土重來,裴元珏的嘴唇被他咬的鮮血淋漓。
我心下不忍,將手又伸進他衣服下襬。
又來了一次,至少能讓他安靜一會。
到了裴府側門,我先下車敲開了門,讓下人趕緊將他背進去。
可能是回到熟悉的地方,裴元珏稍稍清醒了一點。
我讓人準備熱水。
下人的行動很快,一會兒便準備齊當,管家走時貼心地帶上了門,喝令所有人不得靠近。
我吃力地扶他進了浴桶,他睜著赤紅的眼,玉面緋紅,風情撩人。
他眼裡極強的渴望騙不了人,可他還是推開了我,艱難開口。
“笙笙,我,你快出去,我不想傷了你……”
我褪下衣物,坐了進去,又開始動手解他腰帶。
他猛地捉住我的手,“笙笙,不可,我們尚未成婚。”
我吻上了他的唇,不給他羅裡吧嗦的機會。
他驚得睜大了眼,握住我的手越發用力,指骨泛白。
我憑著僅存的印象,笨拙地學著樓裡姑娘的樣子,為他紓解。
最後我緩緩坐了上去,撕裂的疼痛襲來,我險些滑落下去。
我摟緊了他的脖子,與他坦誠相貼,手下是他滾燙的肌膚,似要燙進人心底去。
身體有規律的上下來回,先是痛,而後有酥麻痠軟的快感從不可言說之處傳來。
他被我帶著,理智的防線全然崩潰,一發不可收拾,我緩慢的動作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他大掌直接箍住我的腰,眸色深沉,嗓音低沉暗啞,“笙笙,我可以嗎?”
我點點頭。
隨後便是狂風暴雨,我的身子像個木偶一樣,任他擺佈。他掐著我的腰,上上下下地晃動,浴桶裡水花四濺,地上水跡蜿蜒。
熱水可以更快抒發藥性,但我實在沒料到,竟讓他如此兇猛異常。
待一波過去後,我忍著全身痠痛,從浴桶裡退出,腿軟的差點跌在地上,小心地將他扶了出來。
萬幸,他是從膝蓋以下的小腿失去了知覺,大腿至少還能動。
一番掙扎後,終是將他放上了床。
我揉著痠痛不已的腰,俯身去收拾一地的狼藉,待會讓人進來將桶抬走,他忽然拉住我,嘴裡哼哼唧唧。
“笙笙,我好難受。”
這藥這麼烈的嗎?
眼看那塊地方又立了起來,我驚地忘記了反應。
再來一次,我的腰別想要了。
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猶豫,當機立斷地從枕頭下摸出了幾本小冊子。
“笙笙,我們今晚不如一起來—學—習。”
這這這……是老鴇給我的孤本珍藏!!!
他竟然沒銷燬,還藏在枕頭下面,那他在書房日日賞讀的是……
被扯上床的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故意中招的。
人前是冷靜自持,光風霽月的裴大人,人後是色慾燻心,不知饕足的色中餓鬼。
呵,男人!
那夜我被他折騰的狠了,洞房花燭夜壓根沒讓他上床。
為啥有下藥梗呢,因為我單純就想drive car。
但是我想象力實在有限,想不到下肢殘疾該怎麼醬醬強強,就當男主天賦異稟,牛氣哄哄,嘻嘻嘻,集美們看個樂吧hhhh
7、
後來,裴元珏告訴我,那日他們支開了十三後,又騙他說找到了我失散已久的親人,他心下雖有懷疑,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過去了。
他剛一進門,就被一把迷煙給藥倒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有人把他帶到了別的地方,周圍傳來男男女女的調笑聲,他被塞了一顆藥,然後扔在床上。後來,有個女人偷偷跑進來,告訴他認識我,是來救他的。
再後來,就是我去了。我當時一靠近他,他便知道是我來了,所以才放心大膽地任我為所欲為。
聽到這裡,我羞惱地將頭藏進了他懷裡。
他緊緊擁著我,在我發頂落下一吻,
“笙笙,很快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裴元珏終於記起了他還是個朝廷命官,捨得將心思放回了朝堂上。
十三第二日便被人抬了回來,現下正在後院生龍活虎地劈柴火。
倒也沒見裴元珏多麼忙,每日依舊按時歸家,教我下棋彈琴,偶爾乾點不正經的事。
只是外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先是左相一家被流放,五皇子與八皇子相繼被貶為庶民,宮裡瘋了兩個娘娘。老皇帝氣得病重,命太子監國。
我在紙上寫道,總覺得這一切的背後,有一隻很大的推手在操縱,不然為何只短短兩個月,就變天了。
他笑而不語,指著小冊子上的一頁說,“笙笙,我們洞房花燭夜試試這個,好不好?”
我一瞧,激動地差點氣血上湧,直接一筆上去,給塗黑了,再上書四字,“試你個頭。”
“沒關係,笙笙嫌畫的醜,我可以再畫一副……我們的,留待日後夜夜觀摩。”
我終於忍無可忍,一腳將他踢下了美人榻。
他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說是腿疼。
我立馬心疼極了,又任勞任怨地把他拖了回來。
他一上榻,便腿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這廝果然是在騙我。
局勢多變,我也不急於成親,因此婚事一拖再拖。
轉眼就到了來年正月裡。
這日,我在廊下煮酒,裴元珏裹著一身風霜,披雪而來。
他先是暖了暖手,才過來抱我。
“笙笙,待此間事了,我們便處江湖之遠,隱居山野。”
我提筆寫道,“可你的理想抱負,你真的捨得嗎?”
“有什麼捨不得的?裴元珏希望天下安定,四海昇平,太子會是一個明君,待其登位,這世道自然會像他所希望的那樣。目的既已達成,何妨留戀。帝鄉非吾鄉,富貴如雲煙。”
“我玉清惟願與心愛之人,攜手一生,白頭到老。”
我笑著錘了他一下,又寫。
“瞧你這油嘴滑舌的,沒個正經,真應該讓世人都瞧瞧,玉面裴卿私底下竟是如此不著調。”
他伸手撓我癢癢,正待說些什麼,卻突然被一道從外而來的高聲打斷。
“裴卿,孤來看你了。”
有一玄衣男子逆光而來,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舉手投足間端的是尊貴無匹,高位風範。
“參加太子殿下,請恕微臣無法起身行禮。”
“無妨,不過虛禮。父皇都不在乎,孤又怎能斤斤計較。”
我安靜地跪在一旁,太子並未喊我起身,還是裴元珏率先開了口。
“殿下都說了無妨,你也快起來吧。”
太子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鷹隼般視線如利劍一樣,刺的我頭皮發麻,心內惶恐不安。
裴元珏轉過來擋在我面前,風輕雲淡道。
“還未向殿下介紹,這是微臣內子,名喚緣笙。”
“緣笙?”太子將這倆字在嘴裡過了幾遍,忽而恍然大悟道,“你取得?”
“正是。”
“這可真是個好名字,早前聽到宮內傳聞,孤還不信。現下見裴卿如此用心至深,卻是不得不信。”
“太子謬讚。寒舍鄙薄,吃食簡陋,殿下若不嫌棄,不若一起痛飲一杯。”
“不必了,孤剛從城外西山大營趕回,等會還要入宮見父皇,來裴卿這裡,是為了那份地圖,不知裴卿繪好否?”
“殿下稍等,這就為您取來。”
裴元珏捏了捏我的手心,笑眯眯道,“你跟我一起去。”
我正要推起輪椅,太子攔住了我。
“此乃機密,姑娘還是不便過去的好。再說了,裴卿難道還擔心孤會吃了她不成。”
裴元珏忽然面色冷淡道,“殿下,她膽子小,你不要嚇她。”
我連忙拽住他的袖子,搖了搖頭。
“那就有勞裴卿為孤親自跑一趟了。”
太子顯然有些來者不善,我勾了勾他小拇指,示意他不用擔心。
待十三推了裴元珏離去,太子便立刻變了臉色,皮笑肉不笑道。
“姑娘真是御男有道啊。”
“沒想到裴元珏竟是為了你這麼個人,拒了六皇妹的賜婚,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裡。”
“聽說你是個啞巴,還是天生六指?”
我不在意地點點頭,他見狀便繼續語氣嘲諷。
“嘖,孤好心送他回春谷一診,他竟然給了你,又要娶你為妻,還要帶你退隱山林,做一對神仙眷侶。”
“可這樣的治世能臣,孤怎麼捨得放他走。”
他的聲音飄忽難測,暗含威脅,像黑夜裡吐信子的毒蛇。
“你說,我該不該留你呢?”
我背後登時出了一層冷汗。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我不知如何作答,太子也不催我,只一下下地用手指敲著柱子。
那一下下的敲擊,像打在我心上,越發逼得我心內惶恐。
皇權之下,皆是草芥。
正在這時,一道冷冷的聲音插入,打斷了這令人難熬的時刻。
“殿下,你要的東西,在這。”
他突然出現在拐角處,朝著我溫柔地招手,“笙笙,過來。”
我飛快地跑過去,撲在他懷裡。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我的背,輕哄道,“別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太子立馬收斂起了盛氣凌人的兇狠,言語間談笑晏晏,哪裡還有剛才半分凶神惡煞的威脅樣。
太子走時,意味深長地掃了我一眼。
人一走,裴元珏立馬拉下臉來,帶著我往屋內去,“他說了什麼?你給我一五一十地都寫下來。”
我低著頭想,該怎麼跟他說。說了,他萬一發瘋去找太子算賬怎麼辦?
危險的氣息從脖頸處噴薄而來,他伸進去勾住了我小衣的繩結。
“若少一個字,一件衣服。雖如今冬衣層層,但終有盡頭。”
……
事後,他饕足地拿著那張紙,滿面春風,眉眼風流。
“笙笙早聽話不就好了,不過,不聽話也有不聽話的好處。”
我揉著痠疼的腰,氣地白了他一眼,心內暗暗發誓,一定要討回來。
三月春來。
裴元珏提出要帶我去賞花,地方便是城外的慈恩寺。
我想起早已繡好的香囊,至今未有機會送出,還差個平安符。
走之前,他留了一封信給管家,說是若午時,我們還未歸府,管家便開啟看看。
在大殿裡求了平安符後,我歡快地去找裴元珏。
只是,有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姑娘,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是太子。
“孤有些話想和姑娘說,借一步?”
不等我點頭,護衛蠻橫地將我扯進了隱蔽處。
太子前面說了什麼我已記不大清了。
他最後走時留下了幾句。
“你若死了,他是不是就該留在這裡了?若是你再死在他政敵手裡,估計他這一輩子都會為我所用。”
“你說,對也不對?”
“姑娘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孤靜待佳音。”
我怔怔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心內惶然,不知所措。
太子讓我識相點趕緊滾,滾的越遠越好,滾的有理有據,滾的與他毫無干係,最好讓裴元珏不再留戀。
思來想去,最好用也是最狠的,便是與人苟且。
可我不想離開他。
但若我死了,裴元珏該怎麼辦?他會變成一把殺人的刀嗎?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指揮著十三採花苞,說是拿來給我做花枕頭用。
我故作笑顏,推起了他的輪椅,打算邊走邊聊。
他卻抓住我的手,放在懷裡捂著,面色不虞。
“誰又欺負笙笙了?”
我立馬搖搖頭。
“可你哭過了。”
“……”
“你若不想說,以後有的是機會問,只不過現在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抓什麼?我一頭霧水。
“我沒想到,他今日會專程過來堵人,大概是你從不出門,我又看的緊,他找不到機會下手。今日我們出門踏春,他便尋了過來。”
“不過,再不會讓他得逞了。”
“十三,我們走。”他朝遠處高聲喊道。
“好嘞,公子。”
十三屁顛屁顛地提著花籃,一路小跑向我們奔來。
直到坐上南下的船時,我依舊雲裡霧裡。
這是,直接跑路?
“我在信裡交待了管家,他會遣散府上一干人等,發放錢財,同時也會將那封請辭的摺子,交給太子。”
我茫然地點點頭。
船開了,順著水流飄飄蕩蕩,離岸越來越遠。
碼頭上突然出現了一群官兵,太子騎著高頭大馬,飛快靠近。
我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抱著我安撫道,“別怕,他過不來的。”
太子高聲大喊,“裴卿,你給孤回來,孤既往不咎。”
裴元珏朝他遙遙一拱手,命令船家開快些,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只能眼睜睜看著船越來越遠。
我們並未直接一站到底,而是中途輾轉多方,一路遊山玩水,最終定居在南方小鎮。
太子不是沒有派人來找過,但是裴元珏又怎麼會讓他找到呢。
後來我們成了親。
洞房花燭夜,我罰他抄了一夜《君子論》。
後記——(補設定)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一名男子氣喘吁吁地在樹林裡跑著,後背的傷口一直在流血,突然他被樹根絆了一下,跌倒在地。
失血過多,體力不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群殺手追上來。
殺手們捅了他幾刀後,直接將他丟進裡湖裡餵魚,來個毀屍滅跡。
冰冷的湖水一瞬間灌入鼻腔,黑的不見五指的水裡,他慢慢地下沉,只能靜靜感受著死亡的降臨。
突然,一陣耀眼的白光自湖底而來。待白光散去,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多了一個白衣男人。
這個神祇般的男人面色無悲無喜,眼神淡薄無物,周身氣質清冷超凡,他輕啟薄唇,音色泠然。
“凡人,吾願與你做個交易。”
……
在生命的最後,他聽見自己氣若游絲的聲音。
“吾輩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餘惟願天下海晏河清,四海昇平。”
那個男人默了默,良久吐出一字。
“善。”
玉清成了裴元珏,他拖著這幅凡人的身軀,費力地浮出了水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林子。
待看見一座茅草屋後,他鬆了口氣,剛敲完門,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後,他躺在床上,旁邊有虯髯大漢正在熬藥。
這人是山裡的獵戶,救了他一命。
他試著坐起身,卻發現小腿沒了知覺。自膝蓋以下,如同無物。
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向獵戶道了謝,請求他將自己送回城裡,定重金酬謝。
按照裴元珏的遺願,他開始大刀闊斧地肅清這個國家的內憂外患。
他知道這樣做,會改變無數人的命運,到時候天道的反噬會嚴重。
據司命所提供的命盤來看,裴元珏應當死於林中追殺。而這個國家因內裡腐朽不堪,大臣與外邦勾結,逐漸走向滅亡。
太子,即最後一任皇帝,雖有心力挽狂瀾,但無力迴天,殉國而死。
蠻夷入侵中原後,不得治世之法,只一味地燒殺搶掠,將人分為三六九等,漢人最低。
禮樂崩壞,律法無度,百姓民不聊生,爆發了一場又一場的起義反抗。
而後四方割據,各自立為王,諸王混戰。
大約亂了幾百年之久。
許是厭倦了這裡貪得無厭的凡人。不知為何,天道遲遲未降下大能之人,將亂世終結。
這個小世界好像被天道拋棄了。
被拋棄的小世界不會被永遠拋棄,但是被天道暫時性的遺忘,未來一定渺茫無依,不知歸宿在何處。
也許只有在它快要死去的時候,才會觸發天道的慈悲,降下甘霖,普渡這裡萬千苟延殘喘的生靈。
這個小世界,未來的命運即是如此。
如今他擅自闖入這裡,改寫了它的命運。
至少太子會開創盛世,這個國家依然能繼續存活兩百多年。在這期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對這個小世界又會有什麼影響。
只是不知,這次的天罰該是如何嚴厲,能否留他堅持到最後,將所有碎片集齊。
一步錯,步步錯。
但他甘之如飴。
這一世緣笙的生命,終結於百花樓。有客人醉酒闖入了她的房間,玷汙了她,她自縊而死。
這螻蟻一般的命運,可悲可嘆,但渺小的如滄海一粟,如何能讓他接受。
他的心上人,不該被這樣對待。
好在最後又讓她“心甘情願”和他走了。
緣笙死後,他託十三夫婦將他們合葬在一起。
回到九重天上,他靜靜地等待著未知的天罰,可能是神格破碎,也可能直接讓他神魂分離。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過去。
忐忑不安地等了許久,卻只有神格上多了一道細細的劃痕,跟撓癢癢似的。
一瞬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
“原來,最重要的還是人界啊——”
“笙兒,我們一定會相見的。”
(本篇完)
我在第一篇文,補了一下設定,不然男主穿來穿去,感覺有點怪怪的hhh。大概是類似於平行世界這種設定,靈感來源於佛家常說的三千世界=1000×1000×1000個小世界,這太多了,所以我就改成了一萬個。大家看看就好。
不過這次寫這篇廢了半條命,我為啥非作死寫啞巴女主呢!啊?啊?啊?女主不能說話,可把我憋死了。
下一篇還是殘疾文,大概是心裡有病的那種,莫得感情冷漠女主×執念成癮瘋批男主。
話說,你們不覺得文中有兩句話特別好嘛?
【緣生不知何時,待覺已是情深,人卻無歸處。
少女懷春,春未明。】
我編的,快讚我!!快讚我!!!
補設定:
天地之間存三界。
上有九重天,下有“萬里挑一”,底有“冥火三盞”。
三界不分貴賤,隱隱以九重天為首,但同受天道管轄。
即上界乃仙人之所,名喚九重天;下界是凡人之地,包括主世界與其餘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小世界;最底層是冥界,供奉三盞冥火“生、死、無”,掌管萬千生魂的往來輪迴。
主世界可修仙飛昇,亦是當年神魔大戰的戰場,而其餘小世界則無此機會。魂魄在“萬里挑一”裡不停地輪迴輾轉。
有違天道者,必受天罰。
下一篇:星座是按照公曆還是農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