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喬

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多倫多在乾旱多日後迎來了這一年的第一場秋雨。寒風瑟瑟，秋雨瀟瀟，好似行雲流水。

周瑾也在這天迎來她在加拿大的第一個專案。她要到加侖公司報道負責專案系統測試。

跟職場新兵見第一個大客戶一樣誠惶誠恐。周瑾起了個大早，換上最喜愛的小西裝套裙，然後外面配上一件黑色夾襖大衣，一個靚麗動人的青春無敵美少女出門了。

加侖公司坐落在多倫多最繁華的金融街。狹窄的街道上形色匆匆的上班族們穿得周吳鄭王。商場裡明鏡豁大的櫥窗裡擺放著時下最流行的衣物鞋包。十字街頭的液晶螢幕流彩滾動，金髮碧眼的模特或端莊，或嬉笑，或冷傲。

離上班時間還早。於是，周瑾決定走進公司對面的咖啡館先吃一個悠閒的早餐。

排隊買咖啡的人並不多，很快周瑾拖著早餐托盤從人群中走出。一位正在打電話的男子大跨步地衝向大門。那男子聚精會神地交談，完全忽視周圍的人，差一點兒碰到迎面的周瑾。周瑾趔趄一下站穩，心存慶幸自己的好運，然後走向那男子騰出來的座位，可是剛一坐下，屁股被一件硬硬的東西磕了一下。她微微站起，低頭檢視，是一個黑色錢包。一定是剛才那個男子的。周瑾來不及思考太多，拿起錢包衝出咖啡館。

男子並沒有走遠，正在人行道上大踏步地穿越馬路，仍然拿著手機打電話。

“哎，哎”周瑾揮動手上的錢包向人群喊叫。一個碩大的物件橫穿過來，重重的撞擊在周瑾的身上，她被動地向後咧了兩下，還好沒有摔倒，但是周瑾清晰地聽到“嗤”的一聲。“壞了，是裙子。”周瑾的臉刷地一下子冰涼冰涼。

“你還好嗎？”撞到周瑾的是一個踩滑板的年輕人。

周瑾連忙拽了一下衣服，說道：“沒，沒事。”

“哦。沒事就好。再見。”說話間，青年男子已經踏上滑板飛馳而去。

那個丟錢包的男子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一陣說不出的失落，周瑾無奈地看看手中的錢包，準備轉身向咖啡館走去。

但是，丟錢包的男子又出現在周瑾的視野中，慌里慌張地向她跑過來。“哎，哎。”周瑾舉起錢包向那個人揮手。

男子也看到周瑾，緊蹙的眉頭頓時展開，快步走到周瑾面前，“那是我的錢包，裡面有我的照片。”

“我知道，先生，你落在咖啡館裡了。你走的可真快呀，我追都追不到。”

“太感謝你了。我叫喬。很高興認識你。”

讓我們先停止在這裡，回過頭來看看一週前發生的事情。

那是一個清冷的下午，太陽躲在厚厚的灰色雲層中，偶爾露出一絲絲沒有暖意的陽光。在多倫多市中心的一幢高檔公寓前，喬急匆匆地跳下出租車，走到後備廂取出自己的黑色公文行李箱。計程車司機，一個包裹著厚重白色頭巾的印度人微笑著說了聲“祝你有個愉快的週末！”一溜煙地開走了。

喬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微微地眯起了雙眼，嘴角蕩起一道優美的弧線，溫哥華之行出乎意料的順利，所有事情提前三天圓滿結束。他滿意地大踏步地走進公寓。

這是一個錯層的公寓。

戴安娜的高跟鞋凌亂地丟在地毯上。怎麼總是這樣，說了多少遍了。喬彎下腰將高跟鞋擺放在鞋櫃裡，卻發現另外一雙男人的鞋丟在鞋櫃的一角。

顯然，這不是喬的鞋。他雙眼直勾勾地定格在緊閉的臥室門。

如果不是戴安娜拼死抱住他的大腿，如果不是安迪，他高中的死黨，趁他去廚房拿那把水果刀的時候，敏捷地逃出家門，他想他現在可能應該蹲在多倫多警察局裡某個陰暗潮溼的牢房中。怒火衝擊他的大腦，他無法原諒那個幾天前依偎在自己懷中，細聲細語海誓山盟的女人是如此的骯髒。

“喬，我愛的是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電話一頭，戴安娜近似瘋狂地哭喊。

“戴安娜， 你認為我們現在還有可能嗎！”喬衝出咖啡館，他不希望他那歇斯底里的聲音被其他人聽見。

“不，我不能失去你。”

“這幾天，我會把你的東西整理出來，給你送過去。”一滴滴雨水落在喬憂鬱的臉頰，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

“多倫多時報。” 身邊報亭裡傳來賣報老人滄桑的叫賣聲。

“給我拿一份今天的報紙。”喬停住腳步，咦，我的錢包呢？糟糕！

喬轉身向咖啡館跑去。

“那是我的錢包，裡面有我的照片。”

“我知道，先生，你落在咖啡館裡了。你走的可真快呀，我追都追不到。”

“太感謝你了。我叫喬。很高興認識你。”

“很高興認識你。”

物歸原主，周瑾美麗的小臉上蕩起滿意的笑容，如春日裡絢爛的油菜花。現在，她要解決最急迫的事情了。她用五分鐘的時間在附近的一家雜貨店裡買了一件最便宜的卡其色休閒褲，然後跑到寫字樓的女廁所換掉身上已經開叉破損的裙子。當她走進加侖公司的專案組辦公室，距離上班時間已經超過了十分鐘。

“對不起，我遲到了。”不用照鏡子，周瑾就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狼狽。黝黑的長髮已經被雨水打溼黏成一縷一縷，得體的黑色西裝短上衣和卡其色休閒褲是怎麼也不可能般配，有點像馬戲團裡穿著長褲子短上衣的小丑。

“下次不要遲到了，還好對方的專案經理還沒有到，你快點準備吧。”瑞克，周瑾的主管，是個滿臉青春痘，兩年前才從多倫多大學畢業的年輕小夥，看了看周瑾，埋怨地吩咐。

大家嬉笑地談論著跟工作毫無關聯的球賽，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這個人就是加侖公司的專案經理——-喬。舍爾夫先生。

門開了，一個高個子白人男子走了進來。他大概有1米9的身高，湖水的眼，直挺的鼻，細長的腿，眉宇間聚合了淡淡的悒鬱。周瑾張大了嘴巴差點兒叫了起來，此人正是剛才丟了錢包的那位男子。

“大家早上好。”喬已經坐好，“瑞克，我們開始吧。咦，你們團隊裡今天是不是有新人加入。”喬一眼就看見周瑾。

“是的，這是瑾。”瑞克已經開啟投影儀，停頓了一下。

“請瑾自我介紹一下吧，讓大家都認識一下。以後我們要一起共事。”喬微笑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