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勢】《憤怒的小鳥》表達了歐洲人的現實憂慮

對待入侵的野蠻人必須強硬地驅逐和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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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人 mag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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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人 magasa

謝馭飛

圍繞《憤怒的小鳥》這部電影的周邊花絮比影片本身有趣多了。如果你不知道“憤怒的小鳥”是什麼，我該說是你out了，還是“憤怒的小鳥”out了？

其實都有可能。“憤怒的小鳥”是芬蘭Rovio公司2009年推出的手機遊戲，曾經紅極一時，至今各平臺累計下載次數超過30億。它最紅的時候在兩三年前，長期霸佔蘋果App Store遊戲排行榜的最頂端。說它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超級瑪麗和俄羅斯方塊絕不誇張。

因為這款遊戲的成功，Rovio成為芬蘭繼諾基亞衰落之後的IT企業新希望。公司不僅推出了許多版本的“憤怒的小鳥”遊戲，還有卡通動畫，以及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部大銀幕版本的電影。Rovio的夢想是成為下一個迪士尼——該公司同樣是從一個老鼠卡通形象開始，建立瞭如今市值千億的文化傳媒帝國。

同Rovio抱有相同雄心的文創企業不少，但迪士尼只有一個，所有學習它的公司，好像都沒有實現這個宏偉的目標。Rovio的危機其實早在電影上映之前就浮現了。“憤怒的小鳥”雖然仍有為數不少的玩家，但它受歡迎的程度已經遠不能和三年前相比。前不久Rovio裁員三分之一，理由是之前擴張過度，現在只是回到正常規模而已。不過這次裁員電影部門的人卻高枕無憂，顯然是因為這部電影已經成了Rovio公司東山再起的最大希望。

有一段時間，我也非常喜歡“憤怒的小鳥”。這個遊戲完美地結合了極簡和極繁兩個維度。極簡是說它的操作非常簡單，只需要一根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划動就可完成，划動時可以選擇彈射小鳥的角度和力度；極繁是指障礙物和綠豬的位置設計，是經過非常複雜的數學和物理計算，而且考慮到不同的鳥類的功能，再排列組合各種策略，平衡難度和樂趣性。

極簡和極繁就是這款遊戲的樂趣所在，換句話說，它讓玩家用很輕鬆的姿態，不消耗任何體力，卻體驗到多變的思維活動。如果把這個遊戲改編成電影，面臨好些難題。

對電影來說最重要的始終是故事和人物。遊戲“憤怒的小鳥”沒有任何故事，它有的只是“動作”——用彈弓發射各種小鳥去攻擊遠處的綠豬。“動作”在電影中很重要，但它不構成情節，沒有動機，僅僅是過程和結果而已，缺少電影最核心的東西。

“憤怒的小鳥”遊戲中有“人物”，各種功能的鳥類，比如小紅鳥、大紅鳥、炸彈黑、飛鏢黃……以及作為“反派”的各種綠色豬頭，包括老豬頭、大豬頭、中豬頭、小豬頭……可是，這些“人物”都只具備非常單一的功能，它們完全沒有立體的性格，也無法讓玩家像RPG遊戲那樣，對其中的人物產生深深的認同。

這個遊戲也有“環境”，事實上包含了任意的季節、氣候和地理，並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場景。

沒有故事和人物，玩家在遊戲中獲得的只是消遣，即使沉迷其中，也只是為了體驗闖關帶來的體驗感，始終缺乏代入和認同。

以上便是遊戲“憤怒的小鳥”改編成電影需要解決的問題，並不是說這些都成了死結，理論上都是可以解決的，畢竟遊戲和電影本來就是兩種不同機制的媒體，本來就不會完全一致。

歷史上的遊戲改編影視劇，口碑好的極少，連劇情類的遊戲都少有佳作，何況是“憤怒的小鳥”呢？因此，Rovio把小鳥搬上大銀幕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這部電影的製作成本只有7000萬，主要由Rovio自己承擔，索尼從旁協助，分擔了一些技術性的工作，但主導權肯定是牢牢掌握在Rovio手中。我相信，目前這部電影完整反映了Rovio對“憤怒的小鳥”的品牌管理水準，它的優點來自於Rovio對自家角色形象的準確理解，它的缺點也是該公司缺少電影製作經驗的如實反映。

影片一開場就是一隻小紅鳥在樹林中奔跑，後來我們知道，這座島上所有鳥都無法飛翔，小紅鳥性格易怒，在同胞中人緣很差，一無是處，簡直是標準的電影主角。就算不看我也知道，它會在接下來的危機中拯救全島。

那危機又是什麼呢？肯定是遊戲中經典的綠豬。小鳥和綠豬的對抗，就是這部電影的核心衝突。結局不用說，肯定是勇敢的小紅鳥帶領島民戰勝了邪惡的入侵者。

表面上看，這就是一部非常非常普通的好萊塢冒險動畫電影，和《冰川時代》《里約大冒險》《馬達加斯加》之類的定位差不多，主打合家歡市場。這當然沒有錯，在小孩子眼裡，《憤怒的小鳥》就是這樣一部清澈透明的影片。不過，如果我們把它放到另外一批電影的行列中，就會有不同的發現。

本片和2016年另外兩部稍早上映的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奇幻森林》一樣，主題都是講族群之間的衝突。《瘋狂動物城》說的是草食動物和肉食動物之間的不信任，《奇幻森林》說的是森林裡的霸主老虎想把闖入的人類孩童消滅，而本片說的是一群鳥兒如何反抗綠豬的侵略。

三部電影對待族群矛盾的態度截然不同。《瘋狂動物城》的主旨是和平共處，《奇幻森林》的矛頭直指種族歧視者，而《憤怒的小鳥》則表明了動畫片中罕見的強硬態度，對待入侵的野蠻人必須強硬地驅逐和消滅。

不要怪觀眾聯想，《憤怒的小鳥》和現實政治之間的相似性實在太明顯。已經有很多人指出，鳥島就是歐洲，島上已經不會飛的鳥兒們是養尊處優的歐洲人，唯一會飛的白頭鷹是外強中乾、好大喜功的美國，而入侵的綠豬象徵著歐洲蔓延的穆斯林移民。本片的三個主角分別是紅色、黃色和黑色的鳥，正好是深陷移民危機的德國國旗顏色。

如果從以上角度來解讀本片的話，這無疑是一部強硬的右翼電影，片中的“歐洲人”疏於防範，對大舉到來的“穆斯林”移民敞開大門（片中綠豬進入鳥島的方式很像偷渡）。沒想到，綠豬到鳥島來包藏著不可告人的居心，它們偷走了所有的鳥蛋，帶回豬島煮蛋吃！

鳥兒們慌了神，畢竟承平已久，面對從天而降的危機不知如何是好，結果幾個邊緣分子挺身而出，打敗了綠豬，救回了鳥蛋。它們也曾試圖向鳥島的保護神白頭鷹求救，但大腹便便的白頭鷹也是久疏戰陣，不堪大用，只好自力更生了。

可能你覺得上述理解角度過於牽強，但歐美的右翼分子並不這麼想，已經有不少人出於這種原因在擁抱這部電影。放寬一點說，不用把影片的影射和象徵落得那麼實，那它至少講了一個不同族群的人如何相處的故事。

片尾彩蛋中，被消滅的綠豬全部復活過來，一個都沒死。這大概有兩個意義，首先作為動畫片，死亡總是能避免則避免，即便是壞人也不需要以死為終點。其次，綠豬沒有死，自然是為續集留下了伏筆。在下一集中，它們一定會想出更毒辣的計策去攻佔鳥島。於是這個電影系列（如果能形成系列的話）就跟喜羊羊、藍精靈差不多了，反派永遠是固定的，雙方相愛相殺直到永遠……

說回Rovio，它對影片的期待實在很高，總計投放了數億營銷費用，已經遠超製作成本。客觀地說，影片質地一般，如果是從打造IP的角度來評價，它為未來奠定了電影世界觀的基礎設定，可以留待將來展開。因為先天所限，“小鳥”不可能達到星戰和漫威宇宙的高度，或許可以爭取做下一個小黃人或樂高大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