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掉包漿的古畫,處處散發著贗品的賊光
賊光什麼意思
我小時候特別愛看鑑寶節目。王剛一舉護寶錘,本來聲稱藏品屬於親戚朋友的藏寶人全都驚慌失措,身體力行的證明“我朋友就是我自己”。
形容贗品最傳神的一個詞是
“賊光”
,一般用於那些連做舊都省了的鋥亮瓷器。只要這兩個字從專家嘴裡吐出來,那百分之百是個假貨了。
西斯廷天頂畫是文藝復興時期米開朗琪羅的壁畫作品,歷經500多年歲月,因為氧化和灰塵逐漸變得暗淡。
上世紀80年代,一場歷時12年清洗修復大行動拉開序幕,終於讓這套名畫重新煥發了……
賊光!
沒錯,就是賊光。
畫作完成後,藝術家會在表面刷一層清漆或上光油作為保護。
這些保護劑會吸附灰塵,也會氧化變得暗黃,只有用特殊溶劑洗掉原有塗層,才能看到畫作本身的色彩。
比如這張圖,就是修復師清洗200年前油畫上覆蓋的清漆的過程:
經過數百年時間,很多顏色已經融入塗層中,會被一起洗掉,需要修復師重新補色。
西斯廷天頂畫是溼壁畫
,用含有熟石灰的顏料在半乾的石灰牆上快速繪製,比干壁畫更加耐久不易剝落。
但它作為水性顏料,必然不如後來發明的油畫穩定,年代又很久遠,
清洗後損壞得更嚴重
。
200年前的普通藝術家,不難找到與他水平差不多的修復師。可是米開朗基羅這種逆天大神,誰敢保證能和他畫的水平相當?
所以修復結果就很讓人糾結了……
說好只是洗個澡,怎麼把老孃的眼睛都洗沒了?
本來是件袍子,修完變成桃子
雕花橫樑修成了光桿
突然失蹤的衣褶與突然出現的高光
這張我沒找到原圖,不過可以明顯看出修復後線條和陰影都僵硬了很多。
被洗刷刷的不僅是西斯廷天頂畫,還有同一時期的達芬奇:
《聖母子與聖安娜》
盧浮宮清洗達芬奇畫作的舉動並沒有得到專家的一致支援,事實上修復過程中全程都在吵架。
很多學者認為修復名畫應該能少動就少動,只進行最低限度的干涉,甚至有兩位專家憤然離職。
現在他們又要洗達芬奇的《施洗者約翰》:
想不到吧,施洗者今天要被人洗了
洗完之後,這個暗黃陰鬱的男人可能會變成白裡透紅的面板……天啊……
《美術》雜誌副主編盛葳說:“這件作品創作於16世紀,這裡涉及的一個問題就是,今天需要還原到什麼程度,
如果還原到最初階段,那麼他生命當中很多歷程就被抹殺掉了
。這就不是一個技術問題而是理論問題。”
修舊如舊還是修舊如初?
曾經風靡一時的“修舊如新”已經被全盤否定,常見做法包括重新刷漆、拆掉重建、全面拋光等。
這種推翻重建等行為無異於毀壞文物,比如“大戶豪宅”杜甫草堂:
杜甫:老子要是住這裡還能被“公然抱茅入竹去”?
現在的最大的分歧是,
文物修復應該“修舊如舊”還是“修舊如初”?
修舊如舊
:修復完還是舊的:
碎成117塊的《雙人首蛇身俑》修復前後
修舊如初
:修復完和剛畫出來的時候一樣:
換句話說,“修舊如舊”是續命,“修舊如初”是返老還童。
很多藝術品剛造出來時和現在完全是兩個樣子。
比如倫勃朗代表作《夜巡》,本來畫的是白日場景,因為保管不善被爐灰給燻黑了。如果有人要把它洗成《日巡》,全世界的藝術愛好者都會把他暴打一頓。
比如斷臂維納斯發掘出來的時候是有胳膊的,後來才摔斷遺失。藝術家們嘗試了無數種修補手臂的方案,每一種都很迷……
令人迷惑的有臂維納斯可動手辦
好在中國文物學界比較注重“歷史積澱”,不太喜歡修舊如初。
想象一下博物館裡綠油油的青銅器全都被洗的金光閃閃……我感覺背後起雞皮疙瘩了。
“修舊如初”不僅僅損壞了歷史沉澱,還可能與當代人的審美相悖。
比如說古希臘的大理石雕像,以素白色彩給人神聖靜穆的高雅感受。
可這些塑像曾經都是有顏色的,專家分析石材中殘留的顏料,推斷出了它本來的色彩……竟然相當豔俗???
帕特農馬戲團
馬戲團的射箭小丑(是你嗎鷹眼?)
誰的小眼睛,還沒看老師?(死魚眼盯——
愛像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本以為是肌肉,竟然是鎧甲?還是土豪金+碎花???
穿上這身肌肉甲,你就可以去《太子妃升職記》演男主:
秦始皇陵土黃色的兵馬俑,浩浩蕩蕩連成一片,歷史的滄桑和悲壯感撲面而來,秦皇一統天下的大軍彷彿就在眼前。
然而,兵馬俑也是有顏色的,而且也相當豔俗:
突然感受到了冥兵的森森陰氣……
色彩一接觸空氣就迅速剝落,這也是秦始皇陵至今沒被完全開啟的原因。
我感覺不太好……
如果把兵馬俑全都修回本色,結果可能是這樣的:
超失敗的雲接寺清代壁畫修復
感覺整個一殺馬特七彩軍團啊……
在漫長的歲月中,強烈的明暗被中和,濃豔的色彩會褪色,光滑如鏡的平面被侵蝕……新物件刺眼的“賊光”,最終被打磨成深沉溫潤的柔光。
如果說玉石文玩的溫潤光澤是手掌的包漿,文物的古樸大氣就是歲月的包漿。“修舊如初”,無異於洗掉包漿。
況且“修舊如初”,真的可以如初嗎?
米開朗基羅是個雕塑家,除了西斯廷天頂畫存世的彩繪並不多,他當初畫的時候顏色有沒有這麼強的飽和度、這麼賊的高光,誰也不知道。
修復師的水平也遠不如米開朗基羅,很多細節都被修成一團模糊。既然畫的不如人家好,到底為什麼要自告奮勇改人家的畫啊!欺負他死了500年不能掀棺材板打人嗎?
米開朗基羅《聖母憐子》
文物修復應該遵循“可逆”的原則,
畢竟未來有可能出現更好的修復方法。
故宮的水墨畫如果有脫色缺損,不允許在畫作上直接修改,要把一小片宣紙粘在修補處再畫。
而清洗畫作顯然是不可逆的。
既然沒有像米開朗基羅一樣的修復師,也做不到“修舊如初”,搞砸了更沒有撤銷鍵可按,那還不如就讓它保持原狀呢!
搜圖過程中出現的彩蛋:
依我看,小度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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