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調美文 丨冬天裡的“京西古道”
文 /（北京）梓涵
北京的不少徒步者都喜愛“京西古道”，而我更喜愛冬天的它，因為能看到“冰瀑”。
果然，我在蜿蜒曲折的山脊上才走了半個小時，就聽到前面的驢友們一下子嘈雜起來？我急步向前，眼前的場景竟讓我有些眩暈，那是我川西家鄉絕沒有的景象：一面巨大的冰瀑如明晃晃的鏡子垂直而下，遮住了整個山體，冰瀑上面還有兩個黑乎乎的山洞十分搶眼。冰面之下，一個幾十平米的水潭也被凍得明晃晃的，想來夏天一定是碧波盪漾？這就是“冰瀑”！我顧不得坡陡路曲，擠過人群、爬到洞口就開始左右拍照，洞口的冰凌晶瑩剔透，如玉一般，灼熱的手掌一按上去，涼絲絲的，讓我不由打量起這條古道來。
京西古道是起自唐宋，盛於明清，在北京西部的門頭溝山區留下的通道，大致可分為商用道、軍用道、香道等。沿途古蹟眾多，如關帝廟、三義廟、各種碑字刻石、關城、碉樓，更有曾囚禁過宋徽、欽二宗的大寨，詩人馬致遠故居等。在眾多古道之中，儲存得最為完整的當屬商道，商道中最為完整、最為險峻的是王平古道。我走的就是王平古道。
在“冰瀑”處盡情之後，我隨著多數人往冰瀑左邊 的山體走，那上山的路卻又分左右兩道。左邊的人多，右邊的人少，最上面好像還有人放下繩索供下面的人攀附。我來到右邊山腳開始攀登，開始還好說，山體裂開形成的小徑兩邊有凹凸的石塊可供手抓腳蹬。一會兒之後，那山道兩旁竟全是光滑的岩石，手無石可抓，腳無石可蹬，懸掛在光禿岩石上的身體無法附著。我努力穩定自己，然而，我的四肢還沒有完全找到著力點，就聽上面身穿藍衣的女人在焦急地嘀咕：“我能抓哪裡啊！” 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充滿了緊張、害怕，甚至哭腔：“等等，”“我不行了，”“我要掉下去了”。那女人的聲音已經充滿了驚惶，我見狀，趕忙退後一步，怕那女人掉下來砸著我。那知我剛退後一步，上面那藍 衣女人已經驚恐萬狀、高聲地尖叫了起來，“大哥你別退，幫幫我，我要掉下來了！”我猶豫了起來，我不能往下退了，後面的人也叫了起來，對著那女人叫喊指教。我上面的女人已經驚恐萬分，手足亂擺亂動，身體也在前後亂搖，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剛才前面隊伍曾經放下的繩子早已無影無蹤。正在我猶豫之間，那女人不住地叫我“大哥”“大哥”，聲音裡充滿了哀求。我不再猶豫，我挺身向前，觀察著上面的岩石，對那女人喝到：“你別急，一切聽我的，”“你現在雙腳是有落腳點的，儘量踩穩了，然後你的左手可以抓住上面那個凸起的樹根，把身體先穩定下來！”
我的口氣出奇地鎮定，那女人漸漸地鬆弛了下來，也逐漸把身體穩定了下來，問我：“然後呢？”，我見她穩定了下來，自己也向上攀登一步，先把自己固定下來，然後舉起我的左手掌、身體死死地頂在光滑的巖壁上固定自己，對那女人說道：“好！現在，我的手掌就是你左腳的支撐點，你的左腳移過來踩著它往上走，” 那女人急忙移過腳來踩著我的手掌往上攀，我用力頂住， 雙手交替，如此反覆多次，她終於上去了，我也上去了。
那位先前上去的藍衣女子還在緊緊地摟著一棵樹，一動也不動地喘氣，渾身還止不住地顫抖。
我們繼續徒步，一小段爬升之後就到了“花溝”， 花溝裡冰面平整、晶瑩剔透，順著溝勢婉轉曲折；溝旁泛黃的蘆葦和叢生的野草在冰面雪地上顯得格外勁健；一陣陣的微風順溝盪漾，吹在我臉上別樣的舒服。我回望群山，群山已被太陽鍍上了陽光，豈止群山，我們也沐浴在金色之中。
過了黃土臺村，已是太陽斜照，我們走得一路輕鬆，掠風坡村、過黃崗村，很快就到了峰口庵。峰口庵一帶是此行的最重要之處，腳下的那條“京西古道”青石路上蹄窩點點，窩印清晰，竟深陷於岩石之中，有的足有半尺之深，日積月累竟然光滑如鏡。傳說中，早前這一帶以石煤為生，又盛產琉璃，先人們用駱駝和騾馬等畜力川流不息運輸煤炭、石材和琉璃，直達內蒙與山西，駝馬浩蕩，千磨萬擊，竟磨礪出青石大道上遍佈的蹄窩，似鬼斧神工、成為一道獨特的滄桑風景。
古道上的牛角嶺關城，就是當時王平口與捕衙南鄉的分水嶺，被稱為西出京西古道的第一隘口，也是這條道上的重要收費關隘。我登上了關城，站在破敗的城樓之上久久未動，遠處的山峰起伏、積雪連綿、逶迤不絕，我不只看到了連綿的山峰，呼吸了新鮮的空氣，看到了大自然中的冰雪、蘆葦、山林和古道，更重要的是，我對大山森林有了更深更新鮮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興奮、激動、甚至陶醉；就在這陶醉之中，遠處的雲海飄動過來並在陽光的照射下金波翻滾。這世界是那麼的大！而人生卻短暫而渺小，我莫若用生命去擁抱精彩的世界，去感受和探索人生的真諦，去尋找渺小但又真實存在於世的自己。
牛角嶺關城之下，就是進北京城的大道了。仔細觀察，進城的大道是一條用許多青石板、條鋪成的大道，開始寬約兩丈，階梯形向下延伸，每一階梯足有五十釐米寬，以後逐漸收縮變窄，變得曲折起來。進入十八盤以後，道路就更為曲折，蜿蜒延伸。西風獵獵，大樹掩映，枝影搖拽，水流鴉飛，縷縷陽光透過藤葉枝杈直射點點蹄窩，不由讓人滋味翻湧。
原來，就是生活在這裡的先賢馬致遠先生寫出了那首著名的千古絕句：“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