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方言中有哪些顏色詞？

作者：床頭白月光 首發：2022。05。01

“天下之物，不外形色而已”，我們生活在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裡，無論何時何地，身邊總伴隨著各種顏色，天空的藍、田野的綠、霜雪的白、血液的紅、稻穀的黃、煤炭的黑……

漢族先民早在夏朝就有色彩觀念，商周時期形成了所謂“五色”的概念，即青、赤、黃、白、黑，這是中國人原始色彩的基本色，被奉為正色。它與五行（火、土、木、金、水）、五方（東、西、南、北、中）等中國古典哲學觀念相對應。古人透過自己的哲學和宇宙觀，建立起了與西方相似的色彩系統。

閩南話作為方言，也有相應的五種正色詞和各種間色詞（指由兩種基本色調和成為的“混合色”）。閩南的顏色詞有一部分

沿用了古代漢語

，也有很大一部分

冠以某種物體來比喻

，有趣而巧妙。

青色在古人眼裡是春天的象徵，人們常以青色形容草木，如“青草”“青松”等。

“青”在古代還可以表示藍色，過去，青色從藍草中提取，《荀子·勸學》雲：“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

“青”也指黑色，比如“青鬢”“青絲”，指烏黑的頭髮。

古代關於“青”的色彩文化，在閩南話中也有所體現。閩南話中的“青［ʦʰĩ¹］”同樣既可以表示綠色，也可以表示藍色。

現在，閩南年輕人口中的“青色”多指綠色，也有人直接說“綠色[liak⁸ siak⁷]”。

閩南話中的“青”還含有紫色、黑色之意

，如眼睛失明，看不見，一片黑暗，稱為“青盲［ʦʰĩ¹ mĩ²］”，淤血、淤青，面板因受傷而呈現紫青色，稱為烏青［ɔ¹ ʦʰĩ¹］。

“藍”這個詞在古人那裡不常用，他們多使用“青”來表示藍色。如今，

大多數閩南人會將藍色讀作“[lam² siak⁷]”

，表示晴朗時天空的顏色。

中國文化中的尚紅習俗源於古代的日神崇拜。最古老的紅色，我們稱之為“赤”，它代表火與太陽。古人認為太陽神秘莫測，“日至而萬物生”，因而對代表太陽的赤色也就產生了特別親切的情感。唐朝後，赤開始被紅所取代。

閩南人對紅色有特殊的偏愛，認為它能逢凶化吉。

一到過年、節慶或辦喜事的時候，為之準備的各項物品，幾乎被紅色佔領。我們往往會用各種紅色的東西裝飾房屋，像是紅燈籠、對聯等，一般也會換上紅色的裝束以示喜慶。

對紅色的偏愛使得人們按照深淺程度作出了更細緻的區分。其中，有一種以動物器官命名的顏色，叫做“豬肝色［tɯ¹ kũã¹ siak⁷］”，像豬肝一樣的紅褐色。

“黃，地之色也”，象徵著孕育萬物的“土”。在傳統的五行觀念之中，土居中央，黃色便成為了中央之色。它也曾是帝王的專用色，從漢代開始，古代皇帝的龍袍就為黃色。在民間，它則具有“吉祥”的意義，比如我們常說的“黃道吉日”。

但由於黃色容易使人聯想到自然草木由蔥黃變為枯黃，所以

閩南話中的“黃色”並非都是褒義

，如“菜黃黃去”，指菜枯黃了，“面色黃黃”指臉色蠟黃，是身體不健康或生病的表現。

閩南話中還有一種黃色叫做牛屎色［ᵑgu² sai³ siak⁷］，屎黃色，黃褐帶綠，也用來形容顏色不好看。

在我們的色彩文化中，黑色是肅穆、莊嚴的顏色。夏、秦及漢初，黑色衣服曾是帝王和官員的朝服。佛教傳入中國後，也有佛教徒穿黑色僧衣，現在有些閩南寺廟的和尚穿的便是“烏衫”。

閩南方言在表示黑色時用的是“烏”而不是“黑”，具有明顯的古代漢語特色。

比如黑板，我們說“烏板［ɔ¹ pan³］”“烏牌［ɔ¹ pai²］”，黑心肝讀作“烏心肝［ɔ¹ sim¹ kũã¹］”。

“白”字本義為虛空。“白立而五色成矣”，白色被古人視為各種色彩的基礎色。

在閩南民俗文化裡，白色為兇喪之色。

古人以白色為喪服的顏色，習俗沿用至今。

閩南話中，像牛奶色澤一樣的白色叫做“牛奶色［ᵑgu² lin¹ siak⁷］”“奶白色［lin¹ peʔ⁸ siak⁷］”，比純白色略黃。灰白色、淡灰色則叫做“白殕色［peʔ⁸ pʰu³ siak⁷］”。

灰色有很多種叫法，如灰色［hə¹ siak⁷］、殕色［pʰu³ siak⁷］。

除了這五種正色詞外，閩南方言中還有各種間色詞。

比如橙色、橘色叫做“橬色［ʦʰiam² siak⁷］”“柑仔色［kã¹ a³ siak⁷］”或“柑色［kã¹ siak⁷］”，橘黃色叫做“柑黃色［kã¹ ŋ² siak⁷］”，這幾種都是像柑橘外皮一樣的顏色。還有肉色［ᵐbaʔ⁷ siak⁷］、銀色［ᵑgun² siak⁷］、金色［kim¹ siak⁷］等。

閩南方言中的單音節顏色詞幾乎都可以重疊為AA式或AAA式

，比如紅紅和紅紅紅、烏烏和烏烏烏、黃黃和黃黃黃等。這些AA式或AAA式重疊的顏色詞作為形容詞，在名詞前或後出現，說明事物的性質、狀態等，多用於加深程度。

閩南方言顏色詞除了單音節的重疊式，還有雙音節重疊的ABAB式

，使顏色詞更加生動形象，如“烏紅烏紅”“灰白灰白”“青藍青藍”等。

也有

在顏色詞之後加上疊音字尾的ABB式重疊

，表示加深顏色的程度。比如白皙皙［peʔ⁸ siak⁷ siak⁷］、紅支支［aŋ² ki¹ ki¹］、烏唆唆［ɔ¹ so² so²］、青恂恂［ʦʰĩ¹ sun³ sun³］等。

每種方言都有獨特的表達色彩的方式。在閩南人的語境裡，對顏色的描述總是充滿了詩意和想象力，不失樸直。這便是方言為我們營造的色彩世界，妙趣橫生，又無限風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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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小紅。 漢語顏色詞的方言比較研究［D］。 華中師範大學，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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