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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碧重生(二十六)

作者:由 anjinxuan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22-05-28

浣碧重生(二十六)

“燈籠錦?”年世蘭摸著布匹笑的淒涼,“如今我只為答應,又是帶罪之身,如何敢穿。”

“穿吧。”浣碧不卑不亢,只是輕聲道,“娘娘一貫愛豔麗奢華,布匹是過了明路的,年節過了,你該明白。”說罷便轉身離去。

燈籠錦,宋時成都錦名。因以金線織成燈籠形狀的錦紋,故名。紋樣以燈籠為主體,飾以流蘇和蜜蜂。流蘇為穀穗的變形圖案,代表“五穀”。蜜蜂的“蜂”、燈籠的“燈”與“豐”、“登”是諧音,這樣便聯成“五穀豐登”的吉祥語。

起宋,明盛,清絕。

除了燈籠錦,還有一盤子華貴的飾品。其中以點翠飾品最多,其他的均是上好的玉石。自年世蘭被降為了答應,翊坤宮中一眾擺設,她的所有華貴衣服飾品均被內務府收走,留給她的也不過是尋常銀飾。

“娘娘……”訟芝見年世蘭一臉的悽許,哀哀道。

年世蘭咯咯笑出聲,“是了,我最愛華貴。”她的手指在燈籠錦上劃過,“訟芝,給我成衣衫吧。”

年後皇上忙碌,處理完積壓的朝中諸事已經是正月底。皇后見皇上忙完了朝中事心情也不錯才同他說起年世蘭之事。她直言年世蘭罪大惡極,不可置之不理。

一旁伺候筆墨的郭貴人輕柔一笑,“臣妾覺得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她將手輕柔的放在了皇上的肩膀上,“年答應做下的種種惡事均是為了博皇上寵愛,戕害妃嬪也是為著皇上的寵愛,她並未動過皇嗣,倒也算不得種種惡事。”

皇后一點也不惱,只是微微一笑,“郭貴人入宮尚短,不明年答應所作之事,她還曾經暗害惠貴人,差點害死了她。”

郭貴人行了一個禮,“是臣妾多話了。”她笑看著皇上,“臣妾入宮後也與年答應交談過一兩次,只覺年答應為人耿直,嬌縱跋扈,倒是不像會玩弄計謀手段之人。”

皇上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後,皇上看向皇后,“皇后是何意?”

皇后看了一眼郭貴人,神色依舊。“年答應罪不可恕,按著規矩,理該賜死。”

“賜死。”皇上沉默少許,然後輕輕複述她的話。竟讓人一時摸不清他的想法。

皇后沒有繼續追言,而是微微低下頭,靜靜的等待著。她不能讓皇上察覺出一絲她迫切希望年世蘭死。

“賜死!”皇上又說了一遍,加重了語氣,“以世蘭的脾氣,定不會欣然赴死。”他似感嘆,又似自語。

“皇上,宮中規矩不可破。”皇后看著他,“年答應這些年仗著年羹堯之勢……”

皇上伸手,直接打斷她的話。他沉默一會兒,微微抬頭看向郭貴人,“朕給年羹堯列了九十二款罪狀。”他突然呵呵一笑,“不知要給他的妹妹列多少條。”於年羹堯,他還是存了仁慈。他只是處死了年羹堯以及他的長子年富,將其他子流放。年羹堯之父年遐齡,幾個弟兄也不過是受到了牽連被貶官的貶官,未曾遷怒。他的仁慈一是謝年羹堯這些年為大清所做的貢獻,二則是為了年世蘭。

郭貴人看了一眼皇后,將放在皇上肩上的手向下壓了壓,“臣妾愚言,無論皇上給年答應列多少條罪責,年答應都是一心為著皇上。”後宮之中,除了年世蘭那個傻姑娘,又有幾個人對皇上真心呢?

皇后眼中閃過不悅,揚聲道,“郭貴人的意思是年答應所做的惡事都是因為皇上?”

郭貴人忙下跪,“臣妾不敢。”

“好了。”皇上扶起郭貴人,待郭貴人站好後才重又看向皇后,“朕明白了,宣蘇培盛。”他拍了拍郭貴人的手,“你給朕擬旨。”

郭貴人搖搖頭,“老祖宗的規矩,後宮不得干政,便是處置年答應的旨意,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意思便是政事。”她款款行禮,“臣妾告退。”

郭貴人走後,皇上淡淡的掃了一眼皇后,有郭貴人的話在前,皇后也不好繼續留下,便也起身告退了。

“白酒、白綾。”皇上甩著手中的翠綠佛珠,閉著眼緩緩道,“若是年答應不應……”他頓了頓,睜開了眼,“便……由著她吧。”

蘇培盛一愣,微微抬頭看了皇上一眼,很快的低頭,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皇上決定要饒年世蘭一命的訊息悄悄的被送入了碎玉軒,甄嬛聽後大驚又大怒。

“年世蘭做了那麼多惡事,皇上怎麼會留這等惡毒之人一命。”甄嬛未言,倒是流朱為她抱不平。

甄嬛眉頭微皺,“皇上重情,年答應又伺候了皇上這麼多年。”他們甄家為了扳倒年羹堯,沒少出力,本以為能將年家一網打盡,卻不知皇上只是處置了年羹堯與其子年富,其他人均是微微訓誡,這已經讓他們頭皮發麻,心中驚恐了,若是年世蘭不死,若是年世蘭來日再得皇上的寵愛,他們甄家還有出路嗎?

“瑾汐,幫我梳妝,我要去看望年答應。”思緒流轉間,她已經有了決斷。

景仁宮中,剪秋一邊給皇后捶腿一邊問,“皇后娘娘,年答應一事……”

皇后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茶水,“此事蘇培盛已經傳入碎玉軒了,本宮不信甄嬛無所動作。”比起她,甄嬛更怕年世蘭不死,她一定會有所動作的。便是她沒有動作,便是年世蘭活了下來,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她也不懼,反而可以利用年世蘭讓她與甄嬛爭鬥。年世蘭、甄嬛,總要死一個。無論誰死,另一個恐怕都脫不了干係。

江福海從外面小步跑進,“娘娘,莞嬪帶著瑾汐姑姑去翊坤宮了。”

皇后面上漾起一抹笑,輕聲道,“好。”

燈籠錦做成的華服堪比皇后大婚時的禮服,區別不過是一個明黃,一個紅豔。長髮綰成髮髻,一根根點翠的頭飾插在了髮髻上,敷珠粉,點朱唇,她依然還是那個豔麗無比的華妃,那個目高於頂藐視一切的華妃。

“年答應,皇上聖旨到了。”蘇培盛帶著一眾小太監來到了如同冷宮一般的翊坤宮。

年世蘭放下正在品的茶,緩緩一笑,帶著她一貫的高傲。“宣吧。”

視線掃過一旁端著白綾、毒酒的小太監,看著低垂著頭宣旨的小太監,她只是淺笑著,“這聖旨,本宮不接。”

有了皇上特地的吩咐,便是蘇培盛也不敢逼迫。他緩緩退了出去,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等著甄嬛。甄嬛見他站在外面便知年世蘭不肯接旨赴死。她與蘇培盛眼神微微交流後便將跟隨著的宮女太監留在了門外,獨由瑾汐攙扶著走了進去。

年世蘭見她進來,笑了,“呦,看來這是專門打扮了才來見本宮的。”她輕捋衣袖,“莞嬪這是將最值錢最華貴的衣衫收拾都穿戴在了身上吧,只可惜,再華貴,再值錢,也始終比不過本宮。”

從甄嬛踏入翊坤宮的那一刻起,後宮幾大妃嬪便均知道了她去找了年世蘭,不過是一刻鐘,便連太后也知道了。皇后知道太后亦去了翊坤宮後心中微微不安,也匆匆傳了轎。

“娘娘,莞嬪去翊坤宮不過是為了逼死年氏,怎麼會四處傳揚。”如同當年的餘鶯兒一般,甄嬛不過是想要逼破她們死,看著她們死。

皇后眼中精光一閃,“甄嬛不會這麼做,可若有人記恨她呢?”上次的銅錢自褻之事,今日這事,明顯是有人在後面計算牽動。為得就是讓甄嬛顏面盡失,侮辱甄嬛,並讓她失了太后的喜愛支援,甚至於為皇上所忌憚。

那個記恨著甄嬛的人,是誰呢?

皇后幾乎是與太后同一時間到的,蘇培盛看到太后,正要通報,卻被太后身邊的芳若姑姑直接打斷,“蘇公公。”芳若姑姑抓著他的手腕,警告意味明顯。

蘇培盛汗溼了整個後背,看了看太后與皇后,又掃了一眼正殿,在惴惴不安中緩緩的低下了頭。

“呦,這是怎麼了,怎麼太后、皇后也來了。”一貫愛看熱鬧的齊妃聽說甄嬛去找了年世蘭,也匆忙趕來了。幸好她還懼怕著太后皇后,走近時壓低了聲音。

緊接著,沈眉莊也來了,她匆匆走到了太后的身邊,剛要開口便被太后一個冰冷的眼神凍在了原地,嘴唇動了動,諾諾無語。

殿內,甄嬛正居高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年世蘭,唇邊含著一抹冷笑,面上帶著倨傲。“你可知道端妃為何要害你小產,你又為何多年未孕?”

年世蘭的臉色發白,端著茶盞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便是早已猜到了緣由,有了心裡準備,突聽旁人說起也是心中絞疼的厲害。

“你乃將門之女,端妃亦是將門之女,太后與皇上怎可容忍將門之女有孕,若是你們有了身孕,產下了皇子,日後大清的天下還會是他的天下嗎?”甄嬛在她面前緩緩走著,如同看一條喪家之犬似的看著她,“你可知皇上專門為你調配的歡宜香中含有大量的麝香。你言皇上寵愛你,若是真的寵愛你會如此對你嗎?”她嗤笑嘲諷,“我卻是比不過你,我哪裡有那麼好的福氣用歡宜香。”

年世蘭嘴唇發抖,手中的茶水從杯中濺出,她將被子放回到桌子上,看著甄嬛,笑得淒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眼淚從眼眶中滑落,止也止不住。她站了起來,“我真可憐阿,被一心所愛之人矇騙欺害這麼多年竟不自知,真是有眼無珠阿。”她呵呵的笑著,笑聲從胸膛之中傳出,震的她的胸腔疼,然後便是劇烈的咳嗽。咳嗽之後年世蘭以手摸了摸眼淚,“我可憐,你卻比我更可憐。”

說罷,她一甩衣袖,仰天嘶吼一聲,“皇上,你害的世蘭好苦阿!”猛然衝向前,撞柱而亡。她用了全身的力氣,用了滿腔的悲怨,更是用了一生的不忿。頭骨開裂,血液噴濺而出,濺了甄嬛一身。甄嬛驚恐,忙退了兩步,險些摔倒。

甄嬛一手撫胸,一手緊緊握著瑾汐的手臂。

“小主,事瞭解,咱們回去吧。”

甄嬛點頭,不再去看年世蘭,轉身離去。正殿外的院中,太后長身立於院中,皇后站在一旁,四下妃嬪與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太后見她出來,面上帶著和煦的笑,眼中卻是冰冷又凌厲,“好好好!”太后連說三個好字,“難怪皇上看重莞嬪,果真膽大,哀家都自比不足。”她定定的看著甄嬛,輕哼笑出聲,“想必當年餘氏便也是這麼死的吧。”

甄嬛神情有絲恍惚,太后出聲才看到她,忙下跪行禮。聽聞太后未含喜怒平淡的話語更是心驚膽顫。她微微的抬頭,見眉莊攙扶著太后跟在太后的身邊,忙遞過去一抹疑惑。眉莊緩緩衝她搖了搖頭,不敢多言,亦不敢多看,轉身離去。

年世蘭的死傳到了皇上的耳中,此時皇上正在郭貴人的宮中午休。蘇培盛趕去的時候就見小夏子與一眾伺候的人跪在門外。蘇培盛要進去,小夏子忙拉住他,“師傅,皇上說了,沒他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內,全得在這跪著。”

蘇培盛看了看小夏子,心中更是不安,撩起衣襬跪下,心中暗罵甄嬛牽連了他。

郭貴人拿著手帕輕拭眼角,“皇上,是臣妾害了世蘭,還請皇上降罪。”她在皇上面前跪下。

“與你何干?”皇上倚靠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薄薄的錦被,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起來吧。”

“若非臣妾知華妃喜華貴,想著華貴豔麗才是她,將燈籠錦贈予,又怎會……”郭貴人沒有起身,依然低低聲聲泣。

“又怎會怎樣?”皇上緩緩轉頭看著她,“若是沒有燈籠錦她便甘願赴死了嗎?若非沒有燈籠錦她便不會被逼死了嗎?”他苦苦一笑,“朕還記得初見世蘭,她與朕策馬奔騰,十分的明豔靚麗,朕所喜的,也正是她的這份嬌縱明豔,她亦知道。所以她總是穿著最豔麗的衣衫,梳著最美麗的妝飾……”他知世蘭對他的真心,可他不得不防年羹堯,亦不敢不防年羹堯。他又何曾沒有想過以世蘭剛烈的性子知道是他害了她沒了孩子,久久無孕後會做出些偏激的事情。只是他想著,此事除了太后皇后以及制歡宜香的人無人可知,一直瞞下去便是。那裡知道這件事便成了她的一道索命符。

“世蘭,世蘭她一心想要給皇上生個孩子。”郭貴人從地上站起,又拭了拭乾乾的眼角,“可惜了……”她低聲嘆。

皇上也輕嘆一聲,也可能是郭貴人聽錯了。她看了看皇上,見他又閉上了眼睛,輕輕的坐到了一旁。

“為何莞嬪會去翊坤宮?”

郭貴人微愣,隨即道,“也許她是知道了世蘭她……所以去見最後一面。”

皇上呵呵笑了兩聲,“是去見最後一面還是痛打落水狗。”他頓了頓,許久才又道,“餘鶯兒死之前莞嬪也去見了她最後一面。”皇上突然睜眼,看著郭貴人,“你知道餘鶯兒怎麼死的嗎?”

郭貴人面露驚恐,卻很快掩飾住,連連搖頭。

“她是被人用琴絃活活勒死的,死的時候脖子都斷了。”

郭貴人驚呼,忙伸手捂住了嘴巴。皇上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你呀,就是膽子太小。”眸色一沉,“你若有莞嬪一半的膽大就好了。”

年氏薨逝,諡號敦肅皇貴妃。敦肅皇貴妃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時,事朕克盡敬慎,在皇后前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皇考嘉其端莊貴重,封為親王側妃。朕在即位後,貴妃於皇考,皇妣大事悉皆盡心力盡禮,實能贊儴內政。

“人已死,給再多的哀榮又如何?”

年世蘭的喪儀由皇上親自過問,事無大小,均要上報請奏。皇上還遣七個近支王公為皇貴妃穿孝,誠親王允祉、廉親王允禩等親王以下奉恩將軍以上之宗室,民公侯伯以下四品官以上之百官,皆被要求朝夕三次齊集舉哀,並隨從皇貴妃金棺奉移至十里莊停殯之所。

“死後有哀榮,總比死後無哀榮要強上一些。”喪儀舉辦了好幾日,齊隆重程度堪比當年順治寵妃董鄂皇貴妃薨逝。果郡王等一眾親王披麻戴孝,在宮中跟著忙碌了好幾日。“給了敦肅皇貴妃死後的尊容,亦是敲打莞嬪。”皇上已然決定留年世蘭一命,怎知甄嬛從中插入,年世蘭又是在知道歡宜香的真相後撞柱而亡,死的悽慘,皇上怎會不心疼,不怨恨。親王都為敦肅皇貴妃披麻戴孝了,眾妃更是要如此。皇上顧念著與純元皇后相似的那張臉,想以這種方法讓甄嬛為年世蘭贖罪。

浣碧將一碗酒釀小丸子遞給他,笑道,“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奇怪。”

“哪裡奇怪?”果郡王笑著接下羹湯的碗勺。

“有時候感覺你很喜歡莞嬪,有時候又覺得你對她無所謂。”她偏了偏頭,倚靠在桌子上,“特別的矛盾。”

果郡王喝了一口湯,笑中含著一抹苦澀。“我也不知道。”她沒有柔則的溫賢,沒有柔則的柔美,更沒有柔則的赤子之心,可她偏偏生了那麼一張三分肖像的臉。

“不知道就別想了。”浣碧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吃完抓緊去前殿吧,要是讓皇上發現你不在,恐怕又要發脾氣。”舉辦喪禮的禮部相關人等不過是因為事發突然疏漏一些事情,便被皇上以“儀仗草率”,從尚書至侍郎數人俱被議罪,並著降二級留任。

“謝謝你。”

“嗨,有什麼好謝的。”順便而已。

標簽: 世蘭  皇上  貴人  皇后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