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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葉思(八)

作者:由 莫涵 發表于 收藏時間:2019-06-20

我帶著純兒下山來到驛站時,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母妃這幾日派人四處尋我,連瀘州兩位舅舅都帶著人趕來了。

“二皇子回來啦!”驛館的人見了我慌忙奔走相告。

純兒掙脫了我的手,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本想帶著純兒回京,可一想到宮裡那麼多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終究不忍她與我一同涉險,便去央了舅舅收留她。

於是瀘州上官家,多了一位三小姐,上官純。

回京前,兩位舅舅帶著家眷前來相送。我看到舅舅身後的她,一身素白衣裳,乖巧地和舅舅家的兩個女兒站在一起,她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麼。我趁著人多,偷偷扯下身上的玉佩,塞到她手上,輕聲說,“等我。”

當時的我,卻未曾注意到她身邊那兩道灼灼的目光。

“母妃,我以後要娶她。”回京路上,我堅定地與母妃說。

母妃先是有些怔愣,進而又笑了,“瑾兒,你如今還小,有些話不必過早說。我知你對那小姑娘心中有愧,但她如今已由一介孤女變為上官家的小姐了,也算是補償了她。”

“那我到時便去求父皇賜婚。”我不為所動。

母妃並未接過我的話,而是似有深意地說道,“瑾兒,若想護住你想護的人,你自己,首先要足夠強大。你可願,爭上一爭?”

皇家的孩子向來知事早,我一瞬間便明白了母妃的意思。

母妃向來都是不爭不搶的性子,只是如今幾乎被逼到絕境了,也由不得我們坐以待斃。我想起那夜的血泊,想起純兒朦朧的淚眼,握緊了拳,朝著母妃點了點頭。

賢娘娘和皇兄做得隱秘,我雖知道真相,但終是無憑無據,那事終也是不了了之。

我在宮裡愈發地小心起來,邊又有意無意地在父皇面前表現著自己。朝堂上勸父皇立儲的聲音愈來愈多,父皇大略也在部署,連未來的太子太傅都已欽定。

我知父皇是屬意我的。母妃在父皇的默許下出了趟宮,回來便與我說,“明日起,你便去蘇先生府上吧。”

母妃口中的蘇先生,是我南秦聞名的大儒,也是父皇欽定的太子太傅。

次日我便去了蘇府。蘇老先生雖是當世大儒,卻無半點架子,微笑著免了我的見禮。

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娃娃,穿著紫色羅裙,眉眼間和蘇先生有些相似,想來便是蘇老先生的孫女了。

她的事我也大略知道,她的阿爹是父皇的驃騎大將軍,四年前死在了北境的戰場上,她阿孃傷心,不久也去了,母妃和她阿孃感情甚篤,那幾日更是日日落淚。

想來我也算她半個阿哥了,於是我便朝她道,“見過蘇妹妹。”

嗯,她沒有理我。

大概是有些認生,她怯怯地藏到蘇老身後,又探出個小腦袋,眨巴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

本皇子又不是妖怪,怕我作甚。我暗自腹誹著,不過面上還是努力朝她露出個友善的笑。

她被蘇老像小雞崽般提至我面前,“葉兒,你平日裡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怎的現在往祖父身後縮?快來見過二皇子。”

“叫我瑾哥哥便好。”我適時補充。

“瑾…瑾哥哥好。”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真是個可愛的小糰子。

“二皇子,我家葉兒調皮,也沒好好讀過幾天書,老夫想著以後每日上午,她便和你一起,你看如何?”

“自然可以,都聽先生的。”能跟著蘇老先生讀書,我自然也不會在意旁邊多個小娃娃,何況還是先生的親孫女。

只是那小糰子顯然不是很開心,聽了這話瞬間垮了下臉,深沉地嘆了口氣。

她果真是不喜讀書,每日到書房都是一臉的苦大仇深,趁著先生不注意,還…打打瞌睡。

每每被先生抓包,先生總是惡狠狠地叫著她的名字,“蘇!葉!”她便從睡夢中驚醒,站立,大喊聲:“到!”弄得先生哭笑不得,也不忍責她。

幾日下來,她與我混熟了,也不再拘謹,與我說,“瑾哥哥,你們宮裡的棗泥糕特別好吃。”說罷期待著望著我。

好吧,不僅是個調皮鬼,還是個小饞鬼。

一日下午,我與先生正在書房,忽地聽見一陣琴音傳來,只是實在難以入耳,嗯,可以說是慘絕人寰。

我與先生面面相覷,他摸了摸鼻子,臉上少有的窘狀,“今日剛給葉兒請了個琴師。”

心中為這位琴師默哀了片刻。若這都能教好,這招牌便是穩穩當當了。果真,三日後,葉兒苦惱地與我說,“瑾哥哥,新來的琴師不知為何又請辭了,祖父又該訓我了。”

其實我倒覺得,葉兒天生不喜拘束,又何必拿這些東西拘著她。京城裡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那麼多,像葉兒這麼跳脫可愛的,倒是少見。

很快我便知,先生為何拘著她學那些琴棋書畫。父皇下了聖旨,昭告天下,封我為太子,以及,賜婚。

蘇家獨女蘇葉,便是我未來的妻子,南秦的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皇后。

母妃終是告訴了我那日與先生的談話。我想起尚在瀘州的純兒,未發一言。

“瑾兒,你既成了太子,婚姻大事便是國家大事。 ”

“那蘇家小女身世清貴,配得上我的瑾兒,家中也無重權在握,決計不會出現外戚專權之禍事。”

母妃頓了頓,又說,“當今皇后,便是因為家世太過顯赫,所以至今,沒有半個子嗣。”

這便是皇宮,連對枕邊人,都充滿了算計。

我母妃呢,曾經又何嘗不是對父皇一片赤忱?可這幾年為了儲位,繞指柔裡又有著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呢?我沒有問她。

也不知純兒,最近過得可好。

第二日去蘇府時,多了成國公家的小公子,洛言,是父皇欽定的太子伴讀。

一想到以後要與這小娃娃成親,我心裡還是彆扭的,便故意避遠了些。

她倒是一點都不自知,整日裡瑾哥哥長瑾哥哥短的,一會兒央我給她摘花,一會兒央我帶棗泥糕給她。

我自顧自地看著先生,假裝沒聽到的樣子。她便悻悻轉過頭去,耷拉著腦袋,我偷偷看了一眼,一臉的苦大仇深。

我暗道自己與一個小妹妹置什麼氣呢,說到底,她也和我一樣,何嘗有過自己選擇的權利。

於是第二日總是被洛言調侃,“太子殿下可是真疼小葉兒,有求必應呀。”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看著她歡喜的樣子,我也甚是歡喜。

我曾以為立了太子,皇城中的爭奪便可戛然而止,後來才知,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這幾年明槍暗箭的依舊不曾少過,我仍顧念著兄弟之情,直到那日,葉兒與我一齊陷入險境。看著大刀朝她劈頭砍下,我一瞬間別無它想,只想要救下她,好在來得及。

那夜我久未成眠。葉兒遲早是我的妻,可我卻累的她與我一同涉險,讓她為我擔心流淚,實非我願。

於是從那時起,那僅有的一絲兄弟之情也化為烏有。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我做得出。

到大婚時,我的太子之位已經穩如泰山。如今的我,足夠給她一個安穩的家了。

紅燭搖曳,我輕輕掀開她的蓋頭,是她含羞帶怯的臉龐。她朱唇微啟,喊了聲瑾哥哥。

恍然發現,那個從小跟在我後面的小糰子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還出落地如此嬌俏動人。

她便是我的妻啊。

可是想到純兒,我心裡又是一陣煩悶。我此生虧欠最多的便是她。聽聞她在瀘州過得並不好,上官家的兩位小姐對她甚是苛刻。到底是寄人籬下。我動了納她為良娣的念頭,卻被母后生生喝止。

她說,“瑾兒,上官家還有兩位嫡出小姐尚未出嫁,你若納了她,豈不是生生在打上官家的臉?母后斷不會允!”

藉著微醺的醉意,我與葉兒說了好些話,而後…又做了些該做的事。

那夜睡的並不安穩,我又夢見了六歲那晚的血泊,夢見純兒與我說,“阿瑾,我沒有家了。”

懷裡的人兒似乎也不安分地動了動。

第二日天微微亮,洛言便差人匆匆來尋我。父皇近來身體欠安,北境各股勢力又蠢蠢欲動了。

我看著身旁的人兒,睡的香甜,也不忍擾了她,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朝露殿。

“阿言,我們去北境吧。”北境動亂一直是父皇的心頭大患,我既是南秦的太子,自然責無旁貸。親赴北境的心思,早就動了。

洛言的眼裡頓時跟放了光一樣,“好啊殿下,我想收拾他們很久了,咱們何時走?”

“就這幾日吧。”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哦不是,太子妃暈倒了,您快去看看吧!”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葉兒的貼身侍女紅藥。

我和洛言皆是一驚。一路上紅藥都在自責道,“都是奴婢的不好,昨夜天涼,還由著太子妃衣衫單薄地去院中坐了片刻,定是那會兒受了風寒。”

昨夜?緣何我竟渾然未覺?

標簽: 母妃  葉兒  父皇  純兒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