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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妓女的作品中,我最偏愛這部

作者:由 慄慄Autumn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0-04-12

*預警:本文有大量情節劇透,頭圖來源見水印

週五了,又是可以稍作停歇的日子。

前兩天在AO3事件中,關於藝術作品中“妓女”這一經典母題也掀起了一些討論。

而在我淺薄的閱讀史中,這恰好也是很感興趣的題材,突然就想聊聊,只關風月。

關於妓女的作品中,我最偏愛這部

有關妓女母題的經典作品實在太多。

她可以是《茶花女》中的瑪格麗特,美的傾倒巴黎又轉瞬凋零;也可以是《娜娜》中的慾望化身,腐朽、黑暗、糜爛都盡情盛放;還可以是《霸王別姬》的豔紅,母親與妓女矛盾卻統一的結合。

作家和藝術家太愛她們了,愛情、母性、高貴、善良、罪惡、腐敗、貪婪……都可以這身體與靈魂裡搖曳歌唱。

她們可以是無數人性與矛盾的結合體。

關於妓女的作品中,我最偏愛這部

而我們如果把視角縮小到近現代華語女作家,似乎有三個人恰好從三個層次寫了這個經典的命題。

嚴歌苓寫《扶桑》,是母性甚至神性。一個清末被賣到美國的中國女性,在所有蹂躪和災難前,她聽從本能的從容和坦然讓人震撼。

張愛玲在《第一爐香》裡講的是人世。從女學生到交際花,情慾與利益交換,是葛薇龍漸漸心甘情願的沉淪。

而李碧華在《胭脂扣》用一種極致妖冶的方式寫了一個妓女鬼的故事,叫人看見愛情最自私陰暗的一面。

撕開滿目繁華,大家都是鬼。

神、人、鬼,是的,我最偏愛最後一個。

偏愛,它不是最好的,但是我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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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場於三十年代時香港塘西風月場中,一身男裝的如花唱著《客途秋

恨》:“睇斜陽照住個對雙飛燕,獨倚蓬窗思悄然。”

姍姍赴會的十二少被她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對出下一句:“愁對月華圓。”

四目相交,誰料眼前人輕巧一笑,將扇子收了:“哪有那麼多愁啊!”

淪陷至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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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似乎和其他俗世的故事別無二致。

他是香港南北行三間中藥海味鋪的少東家,“眉目英挺,細緻溫文”。

她是倚紅樓的紅牌阿姑,從小做琵琶仔,十六歲擺房時身家奇高。從來都是她挑選客人,叫人“幹煎石斑”,空等一圈又一圈,卻敢怒不敢言。

他對她熱烈追求,鞭炮齊鳴送上寫著她名字的對聯花牌“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兩百多塊大洋的銅質西洋大床原封不動吊上送去她的房間。

原該是風月場裡浮萍聚散、逢場作戲,但他們動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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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電影,小說開篇於電影的中段,轉眼已是五十年後。

故事的敘述者“我”——袁永定是八十年代香港一家報社的廣告部副主任,有一個工作很忙做娛樂記者的女友阿楚,感情穩定,偶爾吵架,時常被住在隔壁的姐姐姐夫催婚,過著再庸碌平常不過的生活。

在一晚又被忙著追採訪的女友拋下後,獨自一人在辦公室的“我”迎來了一位有點奇怪的客人,“一件淺粉紅色寬身旗袍,”“俗是有點俗,卻天生麗質”。

她要登報尋人:“十二少:三八七七,老地方等你”,卻付不出酬金。在被“我”不耐煩拒絕後,她黯然離去。

誰知在“我”回家吃宵夜的路途中,不斷遇到她,最終在公車上的詭異聊天中,發現了她是鬼。

經過最初的驚慌,“我”心生憐憫將女鬼如花帶回了家。以為“我”帶女人回家憤怒而至的女友阿楚,在確認如花鬼的身份和故事後,也感動不已,決定幫助如花尋找十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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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五十年前的那樁故事,必是以悲劇結尾的。

他們的愛情自然遭到了陳家的反對,她衣著樸素,上門請求委身為妾,被陳母百般羞辱。

於是,他便放棄錦衣玉食,離家出走,另租了房子與她在一起。

而她為了他早已拒絕其他恩客,門前冷落,花運漸淡。

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不是不可以在一起,只是這愛情衝破桎梏落到實處的代價,他們承受不起。

這是李碧華寫的第一處冷眼諷刺。

他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她重返煙花之地,賺錢花重金送他去戲班拜師學藝跑龍套,他用賺來的第一筆錢為她買了一個劣質的胭脂扣。

相較之前那些價值千金的禮物,這個胭脂扣是她最珍惜的。

哪怕做鬼,她也帶了五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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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仍舊沒法堅持下去,一次演出後見過爸媽和有婚約的表妹後,他動搖了,崩潰了。

愛情已到極致,那便讓它留在最好的時候吧。

於是他們一起吞鴉片自殺。他們死在三月八日十一點,“三八一一”是相約來生的暗號。

可如花在黃泉路上苦等了五十三年,沒有等到“十二少”,便以七日為限,重返陽世。

到這兒,是又一個梁祝式的悽美愛情。

“我”和阿楚都感動不已,以“三八一一”為線索開始多方尋找打探,卻都無果。心灰意冷之際,卻偶然在街角舊店中發現了三十年代塘西妓女常刊登資訊的“徵友報”。

其中一張恰好寫著如花的訃告:

“名妓痴纏,一頓煙霞永訣;闊少夢醒,安眠藥散偷生。”

這便是全文最震撼的地方。

是呀,如果就到那兒,就不是李碧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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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阿楚的相逼之下,如花終於道出了實情。她害怕十二少反悔,害怕鴉片效用不夠,在服鴉片之前,以酒相勸,酒中放足了四十片安眠藥;卻想不到,儘管如此,十二少還是被救下,仍苟活陽世。

你瞧,“痴纏”和“夢醒”這四字用的多妙。

誰也沒比誰更乾淨。她貪愛,到最後已經變了初衷,變成強求痴纏,毀了所有去證明;他貪生,迷途夢醒,舍不下人世繁華旖旎,哪怕年老落魄後仍求存苟活。

最後的最後,“我”和阿楚終於幫她找到在片場做臨時演員的十二少。在電影裡,她對著他滄桑褶皺的臉,哼起他們初相見的曲調:“睇斜陽照住個對雙飛燕,獨倚蓬窗思悄然。”

他驚醒而望,她摘下胭脂扣還給他:“十二少,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胭脂盒我掛了五十三年,現在還給你,我不再等了。”

她悽等了五十三年,他苟活了五十三年。

最終再不回頭,絕塵離開。

“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大夢終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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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和十二少這兩個角色並不好演繹。

《霸王別姬》中蔣雯麗飾演的豔紅,亂世落花逐流水一般低媚到塵埃中,而鞏俐所演的北姑菊仙剛毅又有手段心機。

如花是兩者矛盾的結合。

她十六歲擺房,風月場中過,身上每一處都明碼標價,摸手多少錢,摸耳朵又是多少錢,但她依舊天真到將求願和全付身家放在籤文與十二少身上。

“自從做了小琵琶之後,每逢初一、十五我都會到文武廟裡求籤,到現在已經兩百多張了,大部分都是上籤,以前有這些籤,現在有你,我也不枉此生了。”

她沒有手段心機讓自己嫁進陳家,但是為愛殉情和黃泉苦等五十年的執著決絕,讓五十年後的袁永定與阿楚也膽怯卻嫉妒。

第一眼看上去並不是典型美人的梅豔芳,

把那個三十年代塘西名妓的風情、悵惘、幽怨、執著、決絕還有一絲天真,一點一點、滲入骨髓的剝給了我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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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英挺,細緻溫文。

”張國榮完美詮釋了原著裡僅有的這八個字。

從初登場時,他於花樓之上的閒庭回眸,與如花的四目相交的漣漪萬千,再到赴死前的猶豫、遲疑、懦弱,那雙眼睛好似漾滿了秦淮水的風月煙波。

原著中寥寥數語的十二少並不討喜,他是脂粉堆裡浸淫的公子哥,似乎痴情,可到最後關頭還是退卻了。

但張國榮讓我們阿楚一樣相信了假如自己是如花,也會想和這個繾綣、情深、慵懶的男人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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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經典無須多言,我想再多聊聊《胭脂扣》的小說。

很多人不太喜歡李碧華的小說,“一流的電影,二流的小說”。但電影和文學是一個故事核心的兩種創作展示,好的改編是交相輝映、互為補充。

我覺得李碧華很幸運,不管是經典的《霸王別姬》、《青蛇》和《胭脂扣》,還是稍顯冷門的《生死橋》、《川島芳子》等,她好的小說都有很棒的改編。

電影更多著墨瞭如花與十二少前世悽豔悵婉的傳奇,看完之後會覺得大夢成空、茫茫一片;

但小說落筆於八十年代的香港,全文第一人稱敘述者“我”,都是以男記者袁永定的口吻娓娓道來,卻多了許多落到人世的溫暖。

於是小說有不少“閒筆”,姐姐姐夫一家的日常,“我”與女友阿楚的爭吵,“我們”如何幫如花調查。大家想看看傳奇,對這些瑣碎的日常便提不起興趣。

可我想這便是這篇小說最獨特的地方,簡直不像李碧華的作品。

她原該用妖異、縹緲、蒼涼的筆觸寫花團錦繡,然後撕裂,告訴我們,你看大家都是鬼,沒什麼不同。

但其實她在《胭脂扣》中也這麼做了,大量日常的敘述後,轉眼不經意的幾筆就會讓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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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燭光下如花的眼淚:“我把姐姐家門敲了一陣,借來四枝紅燭,把它們一一燃亮,頃刻之間,小小的房子就盪漾著一片紅光,幽幽搖搖,是是非非,遲遲疑疑。

窗外,是出奇地冷靜窺照的寒月疏星,益顯得人間晃盪。同樣的星月,窺照不同的人,時間,又過去了。

紅燭的眼淚,盈盈堆積,好似永遠都滴不完,但她的眼淚,一早消逝在衣襟,埋在地氈,滲入九泉。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傷心的鬼。”

她寫年老的十二少:“他太老了,混在人叢,毫無特徵,一眨眼便過去。世上一切的老人和嬰兒,都是面目模糊的——因太接近死亡的緣故。”

而不知為何,我最喜歡電影還原的這一段,很不起眼的一段:“我眼前仿見一架長班車(私家手車),載著千嬌百媚、滴粉搓酥的倚紅樓名妓,招搖過市。她又上班去了。阿姑的長班車,座位之後豎了一支雜色雞毛掃,絢縵色彩相映。車上又裝置銅鈴,行車時丁當作響。

這側身款款而坐,斜靠座位,盡態極妍的女子,眼波顧盼間,許有未乾淚痕。”

關於妓女的作品中,我最偏愛這部

十二少離家出走,另租了房子與如花住,但為了生計,她還是要重返花樓。於是一人於窗前望著,一人被車載著搖搖晃晃走遠,卻仍不捨的側身回望。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而在最後,她這樣犀利地對如花和十二少的故事作了定論:“

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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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胭脂扣》是最不像李碧華的小說,

因為她在撕破瞭如花與十二少悽美愛情的面具後,並沒有空將茫茫一片丟給讀者神傷,而是把筆觸輕輕轉回人世。

她少見地這樣借永定的姐姐姐夫寫人世再平凡不過的夫妻:

“ 在樓梯,便遇到我姐姐一家。因明天星期六短周,不用上學——“一家”均不用上學,遂帶兒子共享天倫。

這般溫馨的天倫之樂。到灣仔某餐廳吃一頓自助餐,大人四十八元,小童三十八元,另加一小賬。至名貴的菜餚許是燒豬。大夥一見有生果捧出來,只是西瓜吧,便兵荒馬亂地去搶,搶了回來又吃不完……那種。

餐後一家去看電影,通常是新藝城出品之鬧劇,胡亂笑一場。

他們回家了,十分滿足。

孩子鮮蹦活跳,大人心安理得。他們都把精神心血花去打扮孩子,因而忽略自己之儀容氣質,不必再致力於吸引、猜疑。完全腳踏實地。漸漸各自擁有一個肚腩。

——愛情有好多種。這不是最好的一種,但,這是毫無疑問的一種。

我肯定他們白頭偕老,但不保證永結同心。——人人都是如此啦。由絢爛歸於平淡,或由平淡走向更平淡,都是如此,不見得有什麼不好,中間更不牽涉謀殺。

他是她永久的夫。

她是他永久的妻。”

關於妓女的作品中,我最偏愛這部

這真是李碧華最溫柔的一本小說了。

所以在看完電影后,我覺得一定要讀讀原著,這篇故事才算完全。

“由絢爛歸於平淡,或由平淡走向更平淡,都是如此,不見得有什麼不好。”

就像永定的姐姐姐夫,就像永定和阿楚,就像千萬人中的我們。

這樣便很好。

*後臺回覆“

胭脂扣

”,有小說和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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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簽: 如花  胭脂扣  十二  李碧華  阿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