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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二相公

作者:由 寒凌 發表于 書法時間:2022-02-07

列位,您賞臉。在下無名窮秀才,無中舉之命,無奈混口飯吃,討賣嘴力,您若是有閒心,煩請捧場。若是肯打賞,定是感激不盡,無閒錢也無妨,家近的可取一兩文來,家遠的聽個樂兒,也無大礙。

諸位且聽。

(上)

大家都道南蠻憋寶,這憋寶兒甚意思呢,白話兒就叫尋寶貝。

南方可有能人吶,眼睛出奇,能識寶物。相傳過去天津衛有一條三色河流,是或清或濁顏色各異,還互不幹戈。

列位,這就來了,打橋這邊兒來了個南蠻,這回可不是喇嘛啊,是個南蠻子,個兒不高,蒜頭兒鼻,戴一瓜皮帽兒,一身黑色的長衫。他定睛一看,可不得了了,說這河三色互流,其下定有分水的寶物,我得把這寶貝憋到手兒。

有甚寶貝呢?小老兒我這兒也不賣關子,這河底有大禹治水時遺留的一柄分水寶刃,常年鎮守在這兒。

這南蠻重金找來條漁船,請了個漁夫,說今夜子時來此,我有吃緊的事。

咱簡短來說這一夜子時南蠻就來在了河邊,漁船果然來了,看看,這就是花了錢了,常言鬼推磨就是如此。

這南蠻子交給漁夫幾面紙糊的小旗子兒,顏色各異,說待會兒我跳下去,你無論見到什麼都不必驚慌,你見河面伸上來什麼顏色的手,就遞過來什麼顏色的旗子,事成之後,我定重金相謝,不可言語此事。

這打魚的慌了,這是腫麼地了捏這是,這玩意兒要作死啊這是?轉念一想,但使金錢在身便是萬事無妨。

只見南蠻短小精悍一個縱步就扎到了河中。只見一陣咕嚕咕嚕噼裡啪啦,漁夫心想打架呢這是?

過了會兒,這河面上伸出一隻藍色的手,這漁夫見狀立刻遞過一面藍色的小旗子兒。這手又下去了,又是一陣兒噼噼啪啪,不大會兒,伸出一隻紅色的手,這手比上一次啊,整個大了一圈兒,這漁夫趕緊遞過紅色的旗。這手又下去了。

半個時辰,這手一次次變換顏色伸出來,且一次比一次都要大,咱直接來到最後,這伸出一隻黑色的手,巨大無比,好比一床被褥,嚇得漁夫一個激靈坐到船板上,這小黑旗,掉到了水裡,這隻大手是左摸右摸,沒有摸到旗子,最後,洩氣一樣,沉入水中,河底又響了一陣。

漁夫很害怕,他盯著河面兒不敢喘氣兒,過了會兒,漂上來一具屍體,不是旁人兒,就是這個南蠻子,看來啊,這回是沒有憋到寶貝,反倒把命憋進去了。

那位說你怎麼把人講死了呢?聽我說,這位不是今天的角兒,今兒要說的,是另一樁奇聞。

故事,發生在明末,闖王李自成進京的前幾年,為什麼提到闖王呢?小老兒我在這兒埋個底兒,怕留不住列位看客。

當地有一大戶人家,父親殷太白,在外縣做官,有百頃良田。家中有兩個兒子,大的叫殷嶽,著有《留耕堂集》留世,是個文人,這個二兒子叫殷淵,世人尊稱“殷二相公”。

這是確有其人,翻家譜都是可以找出來的。

這天殷二相公正在田間閒逛,見一人看著地頭兒的石磙子,目不轉睛,便前去詢問。

相公說你看這個做甚?

這人便是憋寶的南蠻子,不用說,他看上這個石磙子了。南蠻子也二話沒說,上來就問,這玩意兒您賣嗎?當然不是我這口音啊,南方的調調兒。

相公覺得有些古怪。石磙子是做什麼的呢?這個大夥兒都熟,碾米磨面都是用的它,說這有什麼稀奇的呢,所以此中是必有原因。

不賣,呵,對不住啊兄弟,這個,我們還要用呢。這相公露著笑臉兒迴應,這是在有意試探他,想著他為什麼要買這物件兒?

南蠻子不願透露,只把巴掌抻圓嘍,說要是五十兩,您賣嗎?

呀哈,這更不成了,這還賣什麼。各位您放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傻到給你送錢花,凡是大便宜十之八九都他娘是大禍害。

這個南蠻有本事嗎有本事,畢竟人家識寶貝,但他不懂人心。別人想要的,即使一文不值,你也不會拱手相讓。

轉天來,殷二相公就讓人把這石磙子運到柴房。果不其然,南蠻子又來了,還是不死心。說我給您加到一百兩,今兒個我鐵定了要這個,不夠我還加。

相公一聽,也鐵定了不賣,便糊弄一句說,兄弟你晚來一步,我已賣給別人。

南蠻便長嘆一聲,哎,你說你,怎麼就賣了人了。相公見狀立馬追問。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個東西呢?

南蠻一臉愁容啊,眉毛擰成麻花兒了都,又嘆氣,哎,相公您有所不知,這磙子中空,藏有一盅神水,盲人抹上是立刻復明,常人抹上是看地如篩。

盲人復明咱都知道,可什麼叫看地如篩呢?就是說看這個地面像看篩子一般,地下三尺之物是盡在眼中。

相公裝作一副遺憾的樣子,這樣啊,那沒辦法,賣了人了,哎你說這事兒鬧的。

前腳送走南蠻後腳就直奔柴房,拿起錘子鏨子就鑿開了石磙子。果然,中間有一些水,不多,一酒盅那麼丁點兒,立刻給自己眼睛抹上,嘿,還別說,還真是嘿……啥也沒有。

這不騙人嗎,早知道賣了去,這個糟心呢。

可這轉天來一大早,殷二相公起身睜眼,不由驚呼一聲,哎—呀—

說這是看見了什麼物件兒?各位,感謝您的潤喉錢,咱明兒個再敘。

(中)

書接前文。

說這個殷二相公把神水抹在自己的眼睛上,但是捏,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轉天來,他起身一睜眼,啊騰!直接站起來衝到了院子裡。怎麼地呢,果然跟南蠻所言無二,此刻他是看地如篩。

他透過地面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不遠處自己家的地窖裡,倆長工擱那兒坐著閒聊,邊說還邊偷吃東西,看嘴型能猜出一二,說這殷老二整天是不學無術,指不定哪天就要被老爺收拾了。

得,老爺收不收拾我我不知道,但我得立刻收拾你們去。殷二相公開門直接是一頓臭罵,罵完臨了(liao)兒還補上一句,嗯,收拾包袱兒回去吧。

心裡那叫一個得意呀,這個美啊。

但按理來說這個故事就快結束了,因為如果只有這個技能似乎用處不是很多,再講下去頂多能再看倆婦女洗澡。

列位,有道書中無巧不成垣。那位說了這話誰說的,我怎麼沒聽過?還誰說的我說的!

開個小玩笑博您一樂,這故事啊,還沒完。

這天相公正在殷街上轉悠,恍然間見不遠處的地下有一個,什麼呢?黑漆的小匣子,到了晚上趁著四下無人,親自把這個匣子挖了出來。

就地開啟匣子,只見衝出三道白光,白光化作三隻神鴿向不同方向飛了去,相公急忙抓住一隻,另外兩隻立刻飛走不見了,再往手裡這麼定睛一看,呀哈,出現了一本奇書,開啟細端詳,並無撰有一字。

小老兒我這兒插一句,說這三隻鴿子來歷可不一般,分別是天書地書人書,得一方可成聖。

自打得了天書相公是整日鑽研,旁人不知道他在鼓搗啥,他爹也並不在意,反正平常就這樣兒,整日遊手好閒,如今閉門不出也省的惹是生非。

直到這一天。這天家裡蒸了棗糕,每每此時老夫人就要對二相公唸叨了,說你哥殷嶽呀最愛吃這個了,可惜他在狗山書院,離家太遠。

殷二相公聽罷只說,娘,只管交給我吧,我給他送去。

二話沒說,揚長而去,一晃眼的功夫兒,回來了。老夫人不信吶,說狗山書院離這兒千里之遙,怎地能說去便回。

只見相公掏出一雙襪子來,說娘啊,我哥的襪子破了,讓您給縫一下兒,老夫人拿過來一看,確實是她親手給大兒子做的,這便信了。

說這怎回事兒呢?原是相公唸咒,使個疊路法,千里變百里,百里變十里,是三里並做二里走,二里並坐幾步行,就這麼地,一來一回不費驚鳥之力。

轉天來,他爹殷太白聽說此事,便把他叫到身邊。說淵兒啊,咱家的馬牛牲口太多了,無處拴養,你可有法子?

相公聽罷,轉身進了屋兒,第二天一早,殷太白髮現院子裡多了數十尊石頭,名曰太湖石,每塊石頭上都有無數的孔洞,牛馬牲畜的繩子便都拴在了那兒。

好不巧妙,殷太白覺得這個二兒子終於有點兒能耐了。

這石頭各位若想上眼,可去此地殷街觀看,現在都還在,相傳是殷二相公用菸袋從泰山給叼回來的。

列位,可注意了,前文提到的闖王李自成這就要登場了。

明末闖王進京,此地正是必經之處。這天相公掐指一算,不好,我的禍事要到,於是趕緊念個疊路法,到西山避禍去了。

殊不知,李自成的謀臣也算到了,說此地必有能人,需繞地才是,於是李自成便聽從建議,也繞道西山。

可巧不巧,好巧便巧,書中無巧不成雞,呃不對,不成鴨?哎管他呢。

反正闖王李自成跟殷二相公殷淵,這倆人兒啊,就算是碰上了。

這殷二相公正在西山上的亭中品茶,山下突然一片黑壓壓,見千軍萬馬是甲冑在身,便惱火道,好你個闖王,我都到西邊讓路,你怎地又追了來。我殷淵也不是吃素的,你若不留面子也休怪我無情!

說罷端起喝剩的半杯熱茶,兀地往山下倒了去,一時不見列陣起義軍,但見洪水似滔天巨浪,燙的底下丟盔卸甲,是潰不成軍。

一小波兒人馬掩護李自成逃了去,但這個樑子就算是(撫尺一下)結下了。

(下)

書接上述。

各位,您說這個世道兒,它究竟是誰的呢?皇上的?還是大臣的?

道一句話您記住嘍,自打禹帝建立夏朝,這個世道兒,不論再怎麼改朝換代,換的是天子,不換的永遠是縣令。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亂世過後,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大臣大都是留不住的,留下就是禍害,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反咬一口。咱退一萬步來講,即便留住了,也再無政權。

縣令就不一樣了,任你改朝換代,我都自享清福,因為無論哪朝哪代,都是需要地方官的。

大臣殺便殺了,縣令是不會的,一者,他們並不具備反抗的條件,再者來說,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官宦系統,那是有很多代價的,所以縣令都會沿用下來。

那您各位再說,這個世道兒,到底算是誰的呢?

不好說。不過崇禎自縊梅山樹頂,闖王李自成進京登基之後,派去殷二相公家的那名縣令,還是崇禎時期的。

這便不言而喻。

閒言少敘,咱,書歸正傳(撫尺)。

上回李自成與殷二相公的樑子算是結下了。李自成登基之後便派縣令去宴請相公輔佐朝政,不用說,這指定存有壞心。

臨行前相公裝了半缸黑豆,蓋上蓋子,交待給妻子,說你在這兒日夜把守,待聽見動靜,便開啟缸蓋,方可化我性命之憂。

轉眼這就來到了縣衙,縣令是酒肉款待,相公只捻著指,迴應道,闖王天數已盡,我決不保無命之君。

此話一出這還得了,縣令只說抗旨不尊,便要把相公押回京城。

軍中有人知道相公會土遁之術,便在帳中設地毯,打掃的並不染一塵,相公無奈,只把長衫一㩐,飛出些浮塵,唸了個土遁法,啊騰!相公便飛了起來,無奈帳中有頂,只管貼著頂,口唸奇咒。

家中這口缸裡傳出動靜兒了,妻子開啟缸蓋一看,霎時汗毛倒立。只見滿缸淨是豆般大小的兵,這一粒黑豆就可化成一兵。奇兵是手拿紅纓,口中大喊著,殺!只要出這缸口就能變常人大小,與人無二。

可偏偏,妻子這兒被驚著了,急忙把蓋子蓋了去,非但沒再開啟,還往蓋子上加了兩塊青磚。

傍晚,噩耗傳來,相公被殺害,拋屍荒野,這妻子忽想起囑咐,忙開啟缸蓋,不見了千軍萬馬,但見一缸血水,自缸邊漫了出來。

有一黃犬守在相公屍首旁七天七夜,並無豺狼近身。其生前設有疑冢數十處,死後安葬,數十棺槨一併下葬,並不知哪處是真。

生在了亂世,半仙之體又怎能奈何?終是殤在了英年,只留一黃犬守靈。

這正是:

河中尋寶把命丟

銅臭賤來命難修

南蠻道破石中秘

相公揭開天書流

一呼風來二喚雨

上天去罷土中游

空得一身神仙術

百夫勝過一諸侯

不使天長地來久

但使黃犬守屍留

(全文完)

寒凌2021。

標簽: 相公  殷二  南蠻  這個  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