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用柳永的《雨霖鈴》寫個故事嗎？

作者：由忘了發表于書法時間：2020-01-17

守拙盫主人2020-01-19 21:50:13

初秋的汴京已漸漸褪去暑氣，近日的一場驟雨更使人平添幾分涼意。都城外樹叢裡蟬鳴之聲不絕於耳，像是在哀悼它們生命的晚景。

一大幫穿著光鮮，姿態婀娜的女郎簇擁著騎著高頭大馬計程車子，可是一路上卻無人說話，只有一個年方豆蔻的小姑娘最為喧鬧，她緊緊跟著士子，不依不饒地對他追問：“柳哥，你這一番是要去哪裡啊？”士子連頭也不抬，從嘴裡蹦出兩個字“江南”。小姑娘聽了歡喜道：“好！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我還沒去過江南呢。聽說那裡有十里秦淮，有錢塘大潮，你帶我去一起看看吧。”士子無奈，嘆口氣道：“好，等你長大了，我一定帶你去。”可他心裡卻是思緒重重。

一幫人走了不多遠就到了汴京城外有名的長亭。船家和隨行的僕人連忙把士子的扶下馬，把行李包袱都搬上船。

女郎們齊齊望向士子，他抖了抖身上濺落的泥漬說：“眾位姑娘，天色也不要了，有勞諸位相送，耆卿感激不盡。”頭前一個年齡較大的女郎深施一禮道：“柳相公言重了，平日裡多虧柳相公給我們這幫姐妹譜曲填詞，才教京城內外都曉得了我們賤名，也教我們衣食無憂。”

柳永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填詞”，又是“填詞”，自己在教坊青樓裡興之所至，偶然間填了些曲子詞，本也不想藉此聞名，可是都城裡的姑娘們都誇讚他的詞曲天下無雙，都以能得到他的新詞為榮，一時之間汴京城裡到處是他的詞句流傳，他柳永柳耆卿的大名也驚動四海。

想當初他也是志得意滿年少輕狂，他不止一次地在這幫姐妹面前誇口，說自己填詞作曲不過是牛刀小試，真正厲害的還是詩賦文章，這一回京城科舉，自己定然是榜上有名，說不定還能獨佔鰲頭呢。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確實是榜上有名，可是放榜之前，負責科考的主考官照例把高中計程車子名單呈給皇上，皇上看到這些士子個個都是字跡工整秀美，論事有條不紊，不禁龍心大悅，可就在掃到柳永時皺起了眉頭：“這個柳永，是不是就是那個流連花叢，寫了好多淫詞俗調的那個柳永柳三變？”

主考官連忙上前答：“陛下聖明，就是那個柳永。他父親柳宜曾出任本朝的工部侍郎。”

仁宗皇帝“哼”地一聲把名單擲在地上：“朕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浪蕩遊子，紈絝子弟，他父親大小也是本朝的官員，他可倒好，絲毫不檢點自己的舉止言行，天天在胭脂堆裡寫這些東西，要是我大宋計程車人都像他這樣，那國家怎麼辦，社稷怎麼辦。不行，這樣的人啊，絕對不能入仕，還是讓他去填詞去吧。”

於是本來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宋王朝仕途的柳永又被命運狠狠地拒之門外了。

柳永看了一眼眾人，然後眼神迅速落到一位面容姣好可神情尤為沮喪的女郎身上。年紀最大的女郎心下了然，招呼姐妹們先在長亭外等候。小姑娘猶不肯走，朝著柳永連說了幾句“記得下次回來給我帶些江南好吃的點心來。”

那女郎的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好不容易忍住不哭，低聲道：“柳郎，是奴家連累你了。”柳永的心頓時碎了，忙說：“小倩，你說的哪裡的話，明明是我沒本事，沒考上科舉，沒能飛黃騰達，沒能讓你當上誥命夫人。”女郎一聽，更是悲慼：“柳郎，我哪裡敢奢望什麼誥命夫人，只是想你有朝一日能飛黃騰達，以後我們眾姐妹間也臉上有光。不曾想……不曾想卻連累了你……”

柳永望著雨後岸邊狼藉的泥地，緩緩地道：“此去千里，荊楚遼闊，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見了……”小倩猛一抿嘴，兩顆豆大的淚珠幾乎奪眶而出，她情難自己，伸手握住了柳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抬起頭，緊緊凝望戀人的雙眸。

就在兩人依依惜別之時，蘭舟上的船伕卻有些不耐煩了：“柳相公，快些吧，咱們還要乘著雨停了，河面又沒有阻礙，駛出汴河去，在天黑前找個地方泊船啊。”

柳永無奈，寬袍之下是一顆起伏滾燙的熱切的心，他雖說是文人才子，卻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皇上把他從龍虎榜之中除名後，他仍是心裡還是有一股子骯髒倔強之氣，就著她的胭脂在住所雪白的牆上揮毫寫下“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他一扭頭，賭氣似的問她，我寫得好也不好，小倩與他情投意合耳鬢廝磨，自然曉得他愛聽軟語溫言，此時不哄哄他氣怎麼得消，於是頻頻點頭，還故作俏皮地問柳永，那你這個浪子班頭，哦……是才子詞人怎麼還不署名啊。柳永這才發覺，正欲落款，又遲疑了下，哼，這一回，我可不再署什麼崇安柳三變了，既然官家叫我去填詞，我豈敢不遵，乾脆就署上“奉旨填詞柳三變”七個大字。

詩人是受情感驅使的當興之所至，他們總能創造出流傳千古的詩篇，以及——瘋狂浪漫的軼事，但人生的道路卻容不得詩人的天馬行空。他再怎麼放浪不羈，畢竟出身官宦之家，修齊治平的夙願是每個士子都有的，更何況家道漸衰，他也得謀生，自己父親昔日的朋友給他介紹了一份幕僚的工作，自己考慮再三還是應允了。

船頭的呼喊聲已經有些焦躁，可是柳永怎麼也捨不得撒開懷裡的小倩，他覺得有些時候功名利祿真是於我如浮雲，只有和所愛的人在一起才值得。自己曾和小倩一起看過章臺上的曉月，一起走過河邊的青莎，一起唱過新制的曲子，伊人伊景終身難忘。

小倩一抬頭已是淚眼婆娑，柳永見了不免難受，“這番相別，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復見，我將遇到的那些美景良辰，都沒有你，哎……我……”

小倩的聲音很輕，囁嚅道：“少飲酒，少使氣……”，接著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勿……忘……我……”

柳永堅定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登舟而去。

他終是不敢回首。

驟雨初歇的汴河上風平浪靜，落日的餘暉鋪滿了整個河面，船伕熟練地駕著小舟向水天深處進發。那個已經花容憔悴的姑娘還佇立在岸邊，久久不肯離去。